“哎,那不横死的么!”
“还说!还说!不要命了!”
说着说着大伙一哄而散,但是人也没走远,毕竟卫生所就这两间病房,一间病房三张病床,这里聊天的人不是病人就是陪床家属,能往哪散。
刘大根和黄翠萍相视一眼,黄翠萍纯粹当八卦听,还奇怪刘大根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刘大根则不是这么回事了,心里总觉得毛毛的。
这时有个大娘神秘兮兮的凑到黄婶身边,掏出一张照片,说:“来看看,刚刚看到大夫那里病例里竟然有那白姑娘的照片,这玩意真稀罕,咱家啥时候也能照上照片啊!”边说边摩挲着照片纸。
周围的人忍不住好奇的都凑过来看,甚至隔壁病房也有人过来,都好奇着倒霉姑娘到底长啥样。
刘大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卫生所的,脑子里嗡嗡的。
黄翠萍一看就知道刘大根遇上事了,但也不好在外面说,只得跟着刘大根先回家再说。幸好刘大根虽然魂不守舍,但是东西知道要提着,路也没走错。
俩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青山大队地界的山路上,来到山坳,刘大根混沌了一个小时终于开始有点清醒了,他止住了脚步,黄翠萍在身后心想,终于知道心疼下病人了,走了一个小时,她确实有点累了,准备路边找块石头坐下休息一会。
不远处路边确实有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黄翠萍正准备走过去坐下。
“别作!”刘大根一声爆喝吓得黄翠萍一个趔趄差点掉路边沟里,还没等黄翠萍反应过来,刘大根三两步走过来拉住黄翠萍的手就往身边拽,黄翠萍甚至能感觉到刘大根身体正在颤抖。
“怎么了?”黄翠萍看刘大根这个样子,生怕刺激到他,轻轻的问。
刘大根把黄翠萍拉到自己身后,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双目泛红的看着大石块不远处一个新土堆起来的小土包上盖着的那张脏了的花手帕。。。。。。
严国华是个很普通的下岗工人,在九零年代以前,也曾经是非常光荣的机械厂职工,有着别人艳羡的大厂正式职工身份,每个月领着工资,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机械厂的荣光不复存在。
就在一九九八年,机械厂终于撑不住,被民营企业并购,厂里大部分的正式职工,在连续一年都没领到工资已经撑不下去到厂里闹了无数次以后,迎来了下岗。
严国华在厂里没活干也没工资领的时候就去了工地搬砖,按天记工,按月领钱。这都算脑子活络的,至少没让家里断粮。家里老人都已相继去世,妻子也因生产时伤了身体,没撑几年,在儿子七岁时也去了,他和妻子两个家庭也没有兄弟姐妹,完全可以说这个家是人丁凋零。
严国华的独子严立文是一九八三年出生的,从小乖巧可爱,可是几年间陆续没了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和妈妈,孩子就沉默寡言,如果遇到抵触的事还会反应异常激烈。
严国华独自带着儿子,也不是没想过再找个人照顾儿子,但是儿子的情况也很难让人接近,连续接触了几个相亲对象都无疾而终后,就歇了心思。
严立文上初一的时候,严国华所在的机械厂已经每况愈下,虽说效益不好,但是工资还是照样在发,只是奖金就别想了。厂子这样半死不活的又维持了大半年,终于是完全停工状态,工资也开始只发基本生活费了,生活费发了两个月,干脆就发不出来了,动员会开了一次又一次,呼吁职工和厂子一起共渡难关之类的话术开始还能有点效果,工人能不闹就不闹了,可是到了后来,饭都吃不上了,还提共渡难关就扯淡了,一波又一波的工人闹事把厂领导逼的四处躲。
严国华看情况不对,就找到市里正在施工的工地,直接找到工头表示想找活干,找了好几个工地都不行,最后在靠近市郊的一个工地找到了活干,也不需要技术,就是干建筑材料的装卸、搬运,建筑垃圾的清理、外运。
严国华开始在工地搬砖的这一年,严立文已经十四岁读初二了,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网络已经时兴,满街的网吧充斥着各种激情昂扬的背景音乐。严国华给严立文的饭钱基本被消耗在了这里。当严国华知道的时候,严立文在这条街都混迹完了整个初一,现在的成绩已经在班里排倒数了。
严国华怒气冲冲的到了网吧把严立文提溜着拉回了家里,本来满值的怒气,看着儿子耷拉着的脑袋后,竟然泄了气。
父子俩相对无言,严立文低着头什么也不说,眼神呆滞的盯着自己的脚背。长叹一声,严国华起身到了厨房煮饭,煮好饭菜端出来的时候,严立文还保持着他进厨房的时候的姿势,严国华鼻头一酸。
父子俩吃完饭,默默的各自忙碌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房,本想与儿子长谈的严国华也放弃了,家里就爷俩,他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平时忙着挣钱养家,对教育孩子这块连能商量的人都没有,这一夜他叹的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严立文自从被父亲从网吧抓回家以后,更沉默了,父亲给的饭钱没有减少,但是同学那看好戏的眼神让他十分难受,隔壁班的小胖还特地来找他,说他被他爸抓走那天,网吧那里给他按走的时候结了账,说还剩8块钱,给他存那呢,再去随时可以用。
感受到网吧老板的仗义之后,严立文好容易收敛了几天的心又蠢蠢欲动,终于在九中初二立文哥“归隐”一周后又再次回到了网吧一条街。
这次严国华发现了以后并没有去网吧抓人,这几天他到处找工友打听怎么教叛逆期的孩子,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情况,身边认识不认识的人都知道,好些人就给支招让把孩子绑家里,有的人建议少给钱,有人建议狠狠的打,还有人建议去砸网吧。
严国华愁的白了头,周围热心的邻居都纷纷各出奇招,楼上的冯老师退休前是市一小的语文老师,一直以文化人自居,从不爱跟着周围邻居聊八卦,有失身份。这天见到严国华,竟然也忍不住劝了两句,孩子叛逆期,堵不如疏,他爱上网,你禁止不了,也没必要完全禁止,可以跟他谈谈,给与适当的空间,让他学会自律,而不是背着家长老师偷摸的干。
严国华回家琢磨了好些天,觉得这么多人给的建议里面,冯老师的建议算是非常靠谱的,于是正在组织语言想着要怎么跟孩子谈。
机械厂也是在这个时候迎来了正式的改制和下岗通知,正式工人跟厂里签订工龄买断协议,厂里给与经济补偿。严国华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在厂里就不是太重要的岗位,普通工人而已,本来也不指望再回机械厂上班,现在能拿一笔钱也是好事。
于是严国华成为了第一批与机械厂签订工龄补偿协议的人,他在厂里工作17年,拿到了三万四千元补偿。把周围听说了此事的邻居都羡慕坏了,要知道这时候的三万多元,在他们所在的四线城市买个面积不太大的房子都够了。
但是严国华没有买房子,自从领了机械厂的工龄赔偿金以后,就被要求搬离了机械厂的家属区,严国华在家属区旁边找了一间民房租了下来,也幸好他们是第一批签字领钱的,这时候搬出来的人还不多,他们才能租上房子,晚了那可真的是无家可归,后面签字的工人拖家带口的找到厂里闹不愿意搬走又出了好大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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