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东张西望，考试成绩只代表过去，不要紧张！”葛强老师声如洪钟，颇具震慑力。
　　金学文继续冥思苦想，想尽办法答题。
　　下课铃响了，葛强老师把同学们的卷子收走。五花八门的卷子，有的同学干脆写在了烟盒的内侧，歪七扭八的几道题，像接头密码似的。
　　下午是农机课，老师给讲拖拉机的驾驶技术。没有现成的机器展示，老师就在黑板上画了一辆手扶拖拉机。轮胎、操作杆、轮轴……各种零件俱全，和真的没两样！
　　看着老师的胳膊一挥，黑板上就一个圆，来去两笔，拖拉机的轮廓就有了。农机老师徐来是从大城市下放到这里的知识分子，据说以前是大学里教机械设计的老师。这里初中缺农机老师，临时把他给抽调来的。

　　“同学们，知道为什么手扶拖拉机是三个轮子吗？”徐来老师提问。
　　“黎振海，你来回答！”徐来老师拿着花名册点名。
　　穿着蓝色涤卡上衣的男生站了起来。“老师，是为了轻便和稳定吧，三角形最稳定，咱们的田地分布位置不同，有的在斜坡上，有的在平地上，这样都能兼顾得到！”黎振海认真地回答。
　　徐来老师点点头，“你回答的基本正确，还有哪位同学想回答，请举手！”

　　一个胖乎乎、梳着粗壮麻花辫的姑娘举手。
　　“你叫什么名字？”徐来问。
　　“老师，我叫赵雅芳，声音嗡嗡的，带着回音！”
　　“老师，我觉得手扶拖拉机太不好用，轰隆轰隆的，声音大，坐上去还颠屁股！”
　　赵雅芳的回答引来同学们一阵大笑。
　　不知道谁在那小声说：“赵雅芳他就是开手扶拖拉机的，一天颠颠哒哒在村里跑，可风光了！”
　　开学第一天，有欢乐也有愁苦。

　　金学文放学回到家，和妈妈淑芳聊天。
　　“今天开学，我们班有个同学叫黎振海，咋听着那么耳熟呢？是咱家亲戚吗？”
　　“倒也不是亲戚，是头号村黎柏树家的老四吧，江河湖海四兄弟，可惜的是黎柏树前些年去世了，你爸爸还坐过人家的马车呢！”淑芳对儿子说。
　　第二天，葛强老师公布数学考试的成绩，黎振海考了92分，是第一名，他成了农机班的班长。
　　黎振海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八，身材匀称，梳着平头，卧蚕眉、单眼皮，一双狭长的眼睛炯炯有神。平时不苟言笑，当了班长的他，除了布置班级工作，很少闲聊。
　　赵雅芳总爱往黎振海身边凑，问东问西。看着她一张卷子错大半页，黎振海一般三言两语把她打发了，让她自己检查，然后坐在座位不做声。

　　头号村距离红星一中大约3公里，每天黎振海都是步行上学，他沿着护林带边上的土路，有时候走路，有时候跑步。
　　身边有不少同学都是骑自行车，从他身后超过去，有时候回头和他打个招呼，他一般冲人家笑笑。
　　金学文性格温和，爱玩爱闹，和不少同学都是朋友，他们课间一起玩，很少琢磨学习的事情。
　　黎振海不是个特别聪明的学生，老师讲过的内容，他需要慢慢消化。
　　他的课堂笔记记得很好，写的字方方正正，很有力度。学校不怎么考试，偶尔有考试，不少同学们就抄他的笔记。
　　金学文不敢抄他的笔记，自己默默答题，分数低了不恼火，分数高了平常心对待。
　　农忙时节会放假，黎振海放假就回家帮妈妈干活。 他一般早起把自家院子扫干净，然后下地干活。
　　妈妈蔡玉霖自从黎柏树去世后，常年穿着一件黑色褂子，黑色裤子绑着裤腿。头发盘成发髻，插一根素色的簪子。

　　她个子高，眼睛大，嗓门也大。每天凌晨四点就把孩子们从被窝喊起来去捡粪。谁偷懒，就骂谁，孩子们都乖乖听话。
　　黎振海的大哥二哥已经结婚，分家另过。大哥和大姐在哈尔滨上班，二哥在村里当电工，三哥去年参军去了，二姐12岁就下庄稼地干活，如今他是家里最大的男孩，三妹和四妹上小学，五弟黎振洲还没上小学，整天四处跑。
　　黎振海会赶马种地，后面挂着铁犁，妈妈蔡玉霖扶犁。从背影看，黎振海和父亲黎柏树很像，随着孩子们长大，蔡玉霖的压力在逐渐减轻，不过也在担忧儿子娶媳妇问题。一般这么大的都下来种地了，可是他从小身体不算太好，上学成绩不错，就没让他下来。
　　“黎振海，你过来帮忙看看！”赵雅芳的声音从地边传来。
　　黎振海顺着声音看去，赵雅芳站在手扶拖拉机旁边，驾驶位上是他爸爸赵金山。原来是车出现了故障，不打火了。
　　“咱班学机械你最行了，过来帮忙看看能整着了不？”赵雅芳催促他。
　　黎振海不喜欢赵雅芳，尤其不喜欢她妈总和自己妈妈说要“噶亲家”，他觉得赵雅芳又胖又嗓门大，不通透，看她一眼都无聊。

　　不过大人们都在场，他也不好意思拒绝，赵金山帮他家干过活，是个不错的老爷子。
　　黎振海放下马鞭，递给妈妈，二姐黎春红接着扶犁。
　　他来到拖拉机前，拿着摇把尝试启动，一次不行。他让赵金山和他搭把手，两个人一起摇，不一会居然启动了。
　　“赵大叔，车没坏，就是年头多，不好摇了！”黎振海说。
　　赵金山看着黎振海，两眼放光，觉得这就是自家女婿的样子，不过年龄还小，这时候说亲早了点，不像自己那辈人，十二三都能娶媳妇。

　　赵雅芳从兜里掏出个手绢，“振海，快擦擦手！”
　　黎振海在裤子上抹了抹，“你的手绢太干净了，我的手蹭干净了，快收起来吧！”
　　然后头也不回的去地里找妈妈和姐姐了。
　　二姐黎春红看到弟弟回来，把铁犁让给他。在他耳边悄悄说：“是不是被人家盯上了，你觉得赵雅芳当你媳妇咋样？”
　　“看着有点笨，我得找个聪明媳妇，自己就这么笨，两个笨蛋咋生活啊！”黎振海对姐姐说。
　　“你还挺挑剔！”黎春红哈哈的笑了！
　　“别总笑我，当心你嫁不出去，一天上山爬树，没有一点女孩子样！”黎振海对姐姐说。
　　一天在学校不说话的他，和二姐总是吵来吵去。两个人年龄相近，关系最好。
　　在姐姐下地干活的时候，他有空就来帮忙，两个人也能顶住一个大人的工作量。
　　赵雅芳跟着爸爸的手扶拖拉机去低洼地方种水田去了，站在车斗里，她看到黎振海和姐姐在那说笑。似乎在说自己，也听不清楚。
　　赵金山看着闺女花痴的样子，也在盘算应该找个媒人先预定上，这样能干有文化的小伙子十分难得啊，重要还孝心，以后对媳妇也坏不到哪里去。可她媳妇张翠莲不这么想，成天警告赵雅芳不要接近黎振海，他家没有公公，家底太薄，找对象得看家里经济条件，要不以后挨饿咋办。

　　黎振海没工夫想赵雅芳的事，晚上到家帮妈妈喂鸡喂鸭。
　　天都黑了也没看到五弟回来，他赶紧跑出去找！
　　黎振海是在水沟子边找到五弟黎振洲的，胖乎乎的黎振洲刚扒着沟子边往上爬，小短腿，努力踩着泥土。眼看着又要掉回沟里，黎振海拎着脖领子把他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