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探望白园荣,白园荣和秦雪都亲切称对方为吴教授。卓飞从她们的对话中得知,这个吴教授是那个袁副院长的夫人,是一个大学老师。
卓飞再一次从现实中得到印证,她母亲的生活圈,与他父亲有着天壤之别。大学教授这种朋友,别说是他父亲,就连他自己都够不上。
白园荣和吴教授住在同一小区,从白园荣开肉摊卖肉时起,他们就认识,算起来已是十几年的交情。
白园荣突然提出,想要出院回家,她恳求吴教授去疏通袁副院长的工作。
“是回这个家,还是回那个家?”吴教授说话的时候,顺带看一眼卓飞。
白园荣当然能理解,吴教授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真的有勇气回去,就不会僵到现在这个局面。如果他真要有心,早晚有一天他会带我回家的。”
“那你这个情况能出院吗?”
“我继续住在这儿又能怎样?我亏欠他二十年的感情,已经没有能力偿还,就让我们一起过几天团圆日子吧,回到家我还能心安一点。”
“既然你已经决定,我去跟老袁说,让他给你办手续。回去也好,反正都住在一个小区里面,还能常走动。”
卓飞坚持让白园荣在医院住着,他答应白园荣自己不会走,会继续陪着她。白园荣却坚持要回家,香港都回归了祖国,她也想回家过几天团圆日子。
大街上到处充斥一片喜庆与祥和的气氛,随处可见的条幅标语昭示着人们的喜悦。
白园荣盯着车窗外发着呆,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感叹回家真好。这条回家的路白园荣每天都要走上很多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另一条回家的路她琢磨了二十年依旧没有勇气迈出一步,几年前她曾和秦雪一起去镇里找过卓飞,那是她唯一的一次,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卓庄村近在咫尺,她却只是站在路边,遥望一会。
曾经有多少人劝你不听,如今有多少人说你后悔没用。
时过境迁,人最终都是一个人走向坟墓的。
白园荣虽然瘦小,但还能坚持活动,回到家以后她异常激动,她从柜子里面找出两张照片给卓飞看。
一张是白园荣坐在板凳上,怀里抱个孩子,身边站着个小女孩。另一张是一个孩子坐在摇椅里边,边上也站着个小女孩。
不用多说,卓飞自然明白那是他和姐姐,只是照片早已褪色,但卓飞依旧能从照片上,辨别出姐姐的轮廓。
卓飞看着看着便笑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时候的自己,原来他小时候也照过照片。
“我打小就这么帅,怪不得万人迷!”
白园荣和秦雪听到卓飞的自我评价,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最开心的当然还属白园荣,一直以来她都担心自己儿子,会像他父亲那样,性格木讷。
经过这两天来的接触,她放心多了。即使在生活里经历一些波折,但他现在完全不放在心上,以她对卓飞的了解,她相信在未来,她的儿子可以活的更好。
“我一直以为,我小时候从来没拍过照片,缺什么补什么,所以我还特意买个相机,走到哪拍到哪。”
卓飞一边说着,又一边从包里掏出照片,这些照片,是他这段时间去过的,所有地方。
“这是我带着你姐姐,和你在镇里偷偷拍的,你爸那人,扣扣馊馊才不舍得。”
“八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自己的爸爸。”
“你不是比我更了解他。”
“其实照片还有一张,是你姐自己的单照。当年我拿着照片去找曹玉军,被他老婆当场给撕了。”
“那他现在做什么的?”
“不知道,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卓飞本想张口骂上一句,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姐姐的亲生父亲,当着母亲的面,太不合时宜,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吃完晚饭,白园荣和秦雪在一起聊起公司的事情。卓飞并不关心这些,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两人窃窃私语,像是密谋着什么。
临了卓飞只听到一句“我跟他说吧,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遗憾……
卓飞的态度正是如此。
没有参与感的东西,
他没兴趣。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除了母亲和秦雪,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现在的愿望,就是能够好好地陪陪母亲。
在外面流浪那么久,这里,或许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站。
关于母亲所说的一切,都只代表她自己。归根结底地说,还是由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太浅。
第二天,卓飞让秦雪领着他去买菜,他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照顾一下母亲。
曾经,他不止一次地想象着,该如何伺候奶奶,可是奶奶走得太过突然。
他和父亲之间言语交流的更少,心里的一片孝心没处使劲,只好借此机会,来弥补心中的遗憾。
这几天,是白园荣二十年来,过得最快乐的日子。白园荣与卓云海完全不同,只要她没有困意,他们俩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
经过几天的相处,母亲的形象变得越来越立体,卓飞拧在心里的疙瘩,终于被解开。
这些天,秦雪每天都会来看一眼,有时早,有时晚,从未间断过。
秦雪带来一份转让协议,经过几天的讨价还价,屠宰厂二股东赵济申,开出三十万的协议价,白园荣看着眼前的协议,沉默不语。
秦雪明白,她并不是对价格有什么异议。真要是把字签掉,多少年的心血就彻底地割舍了。
“赵济申说公司那辆车也算你的了。”
“他这是得了便宜卖个乖,这两年他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我都心知肚明。之前碍于老赵的面子,我没跟他撕破脸,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放手。他这是揶揄我呢,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要车还有什么用?厂里面的人都知道了吗?”
“暂时还没明着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白园荣又沉默一会,然后用颤巍的手,在协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倚靠在轮椅上不再说话。
正是从这一夜里起,卓飞发现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深夜里,他不时地能听到,母亲嘴里发出来的,痛苦呻吟声。虽然夹杂的隐忍,却越发清晰。
第二天,秦雪让卓飞到吴教授家找袁副院长过来看看,刚好这天袁副院长在家。他毫不避讳地对卓飞说,没用的,如果在医院里将养着,或许还能多撑些日子,这个时候只能看老天爷的心情。
白园荣对自己的病情,心知肚明。卓飞不在的时候,她已经悄悄地嘱咐着秦雪,安排后事。
在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卓飞。虽然,她在这个年纪经历的远比他要多,但是以母亲的性情,孩子永远是孩子。
“是不是要把青玉也要叫过来?”秦雪试探性地问着。
“马上就要生了,何必又去折腾她。”
“你啊也是嘴硬,心里算得清楚着呢。”
“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这辈子我欠她的,但愿有来世能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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