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南国里，庄警官一次也只能救济她们一户、妇联那边管吃管喝一个月是极限了吧，还能管一辈子？
　　要是再多几户这样的人家，估计就只能管几天了。然后呢？然后去喝西北风？
　　得找路呀、找活路呀。
　　伍多多强忍着火气，看着顾三喜。
　　“多姐，我妈的情况要是好一些了，她肯定还是要做卤鸭脖子的。”顾三喜小声说道。
　　“如果你是这个打算，那我就让斯南通知唐老板另请他人。”伍多多点头，又问顾三喜：“不过我也提醒你，在你妈情况好一些之前，你们娘儿俩要靠什么生活？过几天就要开市了，你要早做打算。”

　　“多姐……”顾三喜欲言又止。
　　“我刚才对你着急，不是怪你不肯接手记帐的事，是烦你犹犹豫豫没个主意。既然你想好了以后继续做卤鸭脖子的事，我也替你高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伍多多笑笑说道。
　　“我爸临走还留纸条不许我学配方，你说如果我继续做，他会不会生气呀。”顾三喜小声问。
　　“他生不生气关你屁事？”伍多多一听就起火，只觉得顾三喜的脑子是不是和她妈一样坏掉了。

　　“我就是……习惯了吧……我对他生气有阴影。”顾三喜小声说道。
　　“那你慢慢克服。趁他不在的时候，多做些惹他生气的事让自己习惯。”伍多多轻哼一声，从口袋里掏了十块钱放在桌上：“在顾姨去医院之前，你手上的钱就先别花了。”
　　“多姐，我不要的。”顾三喜连忙抓了钱塞回给伍多多：“开市前，家里吃的用的都还有，没有地方要花钱。”
　　“也行。”伍多多把钱收起来，对伍多多说道：“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和我、和斯南姐说。”
　　“谢谢多姐。”顾三喜站在门口看着伍多多大步走路的样子，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她有家也无家、是个没有牵绊的人，不管做什么只要想好了就去做，根本不用想有人会生气、有人会反对什么的。
　　不像她，曾经有家有爸妈，但自己什么决定也做不了。偶尔有点儿个人主意，不是被妈妈看不上、就是被爸爸骂多事。

　　倒不如没有家……
　　唐麻子这边，最后是他自己从老家找了个初中毕业后，在培训班上了半年会计培训的小姑娘来记帐。
　　郑斯南花了一周时间教她做原始帐和做帐期分析、订单预测，伍多多又花了两天把她画的那个库位图实地演练了一遍，告诉她按这种摆放方式和进出规则，仓库还能再增加20%的存货量。
　　半个月后，郑斯南和伍多多搬着她们的行军床离开了唐麻子的仓库。
　　“下码头后的第一个入街口，32平方。”伍多多一手扛着折叠起来的行军床、一手拎着装着日常衣物品用的蛇皮袋走在前面。
　　“放了货就不能住人、住了人就不能放货。”郑斯南也和伍多多一样，只不过她装行李的是唐麻子送的旅行袋，比伍多多的蛇皮袋好看多了。
　　“后面有个狭长的天井你记不记得？”伍多多得意地说道：“我找庄警要了他们用废的太阳伞，重新做成一个屋顶。四周原本是外墙，我找庄警要了上次给三喜家粉刷没用完的涂料重新粉了一下。”
　　“真有你的呀。”郑斯南咧嘴大笑。

　　因为南国里的房子旧，那些房子在积年累月的维修改造时，都一点一点的扩大了面积往外推，到最后基本是一户连着一户、一家挨着一家了。
　　伍多多说的这个天井，其实是四套房子的外墙贴得太紧形成的一个犄角。伍多多从门面房里多开了一扇门，就正好把这个犄角利用起来了。
　　顶部罩上防雨布、墙面重新粉刷一新、地面铺的是从码头捡的水泥砖，比起门面上的水泥地还好看。
　　“先对付几天，我看了天气预报，这半个月都没有雨。”伍多多笑着说道：“我在码头找了做工的师傅来看过，可以加屋顶，施工不难，但要四户人家都同意，因为是借了他们的外墙和屋檐的。”

　　“你让师傅先做，人家找上门来再说。”郑斯南利落地说道。
　　“好。”伍多多点头。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伍多多租的门面房里，郑斯南去后面的天井转了一圈，觉得还挺不错的。
　　“这里放一个贴墙柜，里面放点化妆品，以后出门见商场经理，总还是要打扮打扮的。”
　　郑斯南颇有兴趣地规划着这个狭小的空间：

　　“行军床换成高低床，这半边的空间就省出来了，拉根绳子挂衣服，再装个布帘子，就是个开放衣柜了。”
　　“那行军床我拿去卖了。”伍多多点头。
　　“门面先空着，我要好好想想怎么装。”郑斯南从天井里走出来，三十几平全空的房子，让人眼前豁然开朗：“这间房子真是好，一根多余的柱子都没有。”
　　“那当然。”伍多多咧嘴得意地笑：“你说，我们能不能就学凯宾斯基的那种展示柜？”

　　“不太行，他们是做零售的，摆得少显得矜贵。我们现在还是做批发，就是既要有好货的矜贵、又要有批发的堆头。”郑斯南环视着房子，沉吟着说道：“我再想想。”
　　当天晚上她们就着行军床在整理干净的门面房里过的夜。第二天早上郑斯南就坐火车去了上海。
　　批发兼零售的档口布局，还有要兼适应以后卖进口货的档次，她还是决定去那个饼干代理商和第一百货的进口食品柜再去看看。
　　还有淞江的那家代工厂，在给门卫的小董寄过一次照片后，她已经收到三次集体参观的消息了。这样的机会，比她自己进去乱逛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Hello，董师傅。”一身牛仔裤配粗棒针毛衣的郑斯南，将一头稻草似的头发全部揪到脑袋后面，再用两根皮筋绑成一个团，看起来清清爽爽的。
　　“郑小姐，你好你好。”门卫工人一眼认出郑斯南，满面笑容的打了招呼后，带着郑斯南穿过保安室来到一间与保安室联通的房间，只不过比保安室大许多。

　　“这是半污染间，参访客人都在这里存放物品、洗手，做基础消毒。”小董介绍说道：“从这里开始，到参观完回来，都有专人指引，郑小姐不用担心。”
　　“他们会问我是哪个单位的吗？”郑斯南问。
　　“不会，进去后大家都换上无菌服了，相互都不认得。接待处的是将几家参访团合并在一起的，不会问你是哪一家的。”小董解释说道。
　　“那就好，我怕答错了会给你添麻烦。”郑斯南连连点头。
　　“不会的。”
　　“接待员来了，我先出去了。”
　　小董将郑斯南交给接待人员后，从原路返回到保安室。
　　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后的郑斯南被工作人员领到大部队里，所有人都穿成一个样，果然谁也认不出谁、谁也不知道谁是否自己的同伴，这让郑斯南感到很安心。
　　说是参观车间，其实并不是真正到车间里面去，而是绕着车间有一道用玻璃隔起来的空中长廊，可以看到车间的每一道工序。
　　“这里是配料间，因为和配方有关系，所以是不开放给大家参观的，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