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笑话，却也心酸，确实如郑斯南所说，不是长久之计。
　　记帐点货虽然无趣，总也比被人追着满街跑要好，又或者被老李头那样的人无端陷害要来得安心。
　　能安稳生活已经足够的好，还贪心要什么有趣。
　　“斯南，这个月的出货量好象少了很多。海外那边有眉目了吗？”又是一个月底，伍多多拿着帐本给郑斯南看。
　　三个月过去，伍多多看到郑斯南笔记本上的电话都快打完了，打过电话后又记了几大本笔记，但还是没有看到新的订单，而唐麻子原本的生意量也眼见的少了。
　　“上次在给那边的货里加了这边的联系电话，也有客户直接打电话过来问了些问题，但很奇怪就是不下单。”郑斯南边翻看帐本边说：“前两次的买方相同，买货间隔时间是2个月有多一点，按说也该下单了呀。”
　　“会不会是那个记者知道你们想甩开他，所以去找其它供货商了呀？”伍多多担心地问。

　　“也有可能，他一个记者，跑的地方多、认识的人也多，要找供货商应该不难。”郑斯南皱着眉头：“我直接给他打电话，把话说清楚。该他赚的一分不少，如果他不满意也是可以再谈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那些买方打交道的，但肯定没有唐老板想的这么简单。”
　　“唐老板太急了，才做了两单就想甩开人家。”伍多多小声说道。
　　“谁不想赚的钱都装进自己的口袋呢。”郑斯南的嘴角轻扯了一下，勉强为唐麻子辩解了一句。
　　是，唐麻子太急了些。但如果是她呢？她会心甘情愿的让那个只动动嘴巴的记者心安理得的拿去近一半的利润吗？

　　她想，她也是不愿意的。
　　郑斯南是个行动派，在老订单该来没来的时候，她马上给伦敦那边打了过电话去：
　　“我们这边计划体制还没有完全取消，所以如果不提前送计划报批，要货的时候会备货不及。”
　　“因为您这边一直没有消息，我老板准备近上次要货量的60%先备货，但给您的佣金还是照常，您这边对佣金有什么疑虑可以告诉我，我向老板转达。”
　　“……”

　　“好的、好的。”
　　“没问题。”
　　“OK，我一定转达到。”
　　“这个需要我老板来决定。”
　　“我等您的传真。”
　　“好的好的，合作愉快。”
　　果然如伍多多猜的，中间人知道货里的卡片上写的是电话号码、没写的是唐麻子想脱勾的心思。
　　他心下生恼，觉得唐麻子和郑斯南两个人不地道，手里捏着订单只说Z国供货政策不稳定，这次供货要推迟，然后就开始着手去找其它货源了。
　　他的想法是，能找到替代者就找替代者，找不到替代着也要拖到郑斯南这一边主动来找。这时候考验的就是双方的定力和耐力了。
　　刚刚好在这时候郑斯南主动打电话过来，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他再找不到货源，这单子就真的得丢。
　　Z国加入世贸组织的谈判还没有定论，受计划经济的惯性影响，有对外销售资格的企业90%以上都是国有企业，那都是一板一眼的按规矩做事，不在出口清单上的货绝对不会卖给你。就算是出口清单上的货，也要将购买方的资质查个底朝天这生意才能继续下去。

　　这些也都好说，只是如果要走这些程序，人家要货方和供货方还需要他做什么……
　　所以在接到郑斯南电话的时候，虽然知道是唐麻子这边也没有别的客户资源，但也没有故意拿乔吊着，直接就和郑斯南开了条件。
　　“要签个纸质协议，明确他每一笔订单的固定收益和提成收益。”
　　“也就是说，只要有订单，无论单量大小，固定收益部分都必须支付，这个我答应了，我想这应该算是信息中介费，该给的。”
　　“提成收益我和他谈的是订单票面金额的5%，这个比例我没说定，要等老板来算，毕竟海运的费用也很高，每次也都有途损，我们的利润率其实也是没有保障的。”

　　“如果我们越过他和要货方直接联系做的订单，也要给他订单票面金额的3%，算做是他的渠道维护费。毕竟那边有什么问题，找不到我们的时候就会去找他，他建议了这个贷商渠道，就有了持续责任和风险。”
　　“这一条我也答应了，只是百分比说需要您来确定。”
　　郑斯南将和对方谈的结果转达给唐麻子，同时还将手写的格式合同一并交给了老板。
　　“你主动找的他？”唐麻子接过两张纸，边看边问。
　　“嗯，他来Z国转了一大圈，想重新找一个供货商应该也不难，我担心客户弄丢了。”郑斯南点头，语气里利落干脆，显然是觉得这事自己做得果断。就连谈的合同条款也足够谨慎。
　　“离上次订单……有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吧？”唐麻子沉默着看完郑斯南手写的合同后，抬头看向她。
　　“是的。”郑斯南点头。
　　“你看他不是也没找到其它供货商吗。”唐麻子淡声说道。

　　“……可我们也没找到新客户。”郑斯南嗫嚅着说道。
　　“所以这时候要拼比耐心。”唐麻子抖了抖手里的那两张纸，皱着眉头继续说：“我们一主动，就失去了谈判的主动权。”
　　“虽然他提的这些条件我原本也没打算不给，但我愿意给、和对方逼着给是两码事。”
　　“再说，这白纸黑字的签下来，总还是个心病。”
　　“你说呢？”

　　唐麻子在抬头看向郑斯南的时候，一脸地不悦。
　　“我……但是我觉得，既然都是要给的，主动和被动并不重要。”郑斯南大胆说道：“而且协议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可以公开的文件，否则他就会被开除公职。所以这份文件只是您和他之间的契约精神约束，对谁都没有法律约束。”
　　唐麻子敛了下眼皮，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在和欧州那边的谈判上，你就代表我，你谈定的条件我肯定不能推翻。提成比例也不和他讨价还价了，按他说的给吧。”
　　唐麻子说完后，就拿比在手写合同里的空格处将提成比例写了上去。
　　“好的，老板。”郑斯南明显感觉到唐麻子的不悦，但为了这笔生意又不得不妥协的心情。

　　这让她感到几分沮丧。
　　她觉得做生意应该更关心机会风险和实际收益，至于主动权和面子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
　　生意条件都是来回的谈几次才达成共识的，并不因为谁主动、就一定要按谁提的要求来。
　　就像这次，她说5%不行，对方不也同意再谈吗，可老板又要完全同意。
　　郑斯南第一次觉得唐麻子所谓的爽快大气，有时候不过是为了面子，为了别人赞他爽快大气，其实是在割肉流血。
　　“文件就不要拿出去打印，手写就行。”在郑斯南拿着他签字的文件准备走的时候，唐麻子又特意交待了一句。
　　“好的。”郑斯南点头。

　　她觉得老板的要求有些无聊。因为文件的有效性不于是手写还是打印，而在于签字盖章。特别是这种只靠双方道德约束的约定，签名就代表有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