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这么精明的人，怎么生了你这个笨丫头的。”
　　说到最后，三喜妈看着三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也是你和爸的遗传。”三喜嘟哝着说道。
　　“那还是你不会长，尽挑不好的吸收。”三喜妈瞪了她一眼，觉得看这个姑娘哪哪都不顺心。
　　“这也怪我……”三喜也是无语。
　　“要是有斯南、多多你们带着她，她看着也机灵些、利落些了，不怕人欺负的时候，再把家里的手艺学了，我和他爸就不担心了。”三喜妈看着郑斯南和伍多多把话挑明了：“所以斯南、多多，顾婶是说真心话，工资不工资的都好说，反正进货利润也给我了，不差她那点儿工资。就是你们别的事情多让她参与参与，让她多长些见识。”
　　“要是有更多的事，肯定拉着三喜一起的。就是江南那边塑料袋的事情后，我们这点儿小本买卖都越做越小了，我和多多正发愁呢。”郑斯南见三喜妈把话说得透，她倒羡慕三喜有这么通透又为她着想的妈妈。
　　“慢慢来，不着急，我就是说说，以后有啥事只管使唤三喜。”三喜妈说着转头看向三喜：“三喜就是笨点儿，但她做事踏实，让人放心。”
　　“你我笨，不笨也被你说笨了。”三喜低头扒碗里的饭。
　　一桌人听了都笑了。伍多多还是不解，又问：“顾婶，我觉得如果您担心的事情会发生，反而家传手艺才是三喜的保命绝招。”
　　“眼红的人多啊。”三喜妈摇头。
　　“是啊，您家里就三喜一个独生女，就算您不传给她，别人都以为传了。如果有心骗她，骗到手后发现她不会，那她不更惨啊？”伍多多一脸认真地说道：“如果她有技术，反而有机会逃脱。”

　　“斯南，你说是吧。而且还可以假装不会，保命的时候才说会。”伍多多又加了一句。
　　“……”
　　“……”
　　这下除了伍多多，饭桌前的另外三个人都愣住了。
　　包括郑斯南。

　　“多多……说得挺有道理的。”半晌后，郑斯南看了一脸尴尬的三喜妈一眼、又看了一脸不知所措的三喜，缓缓说道：“会不会可以只有自己知道，我也是觉得可以偷偷学。”
　　“这个……”顾三喜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半晌后鼓足勇气抬头看向妈妈：“妈，要不你教我吧。”
　　“你这个丫头，怎么说风就是雨的。”三喜妈瞪了她一眼，快扒两口饭后，放下碗筷对郑斯南和伍多多说了句：“你们慢吃，我有事先出去一会儿。”
　　“哦……”郑斯南和伍多多应了一声后，转头看向顾三喜。
　　“我妈的担心也是真的，但主要原因吧，也不是这个。”顾三喜放下筷子，眼神黯淡地看着两人。
　　原来三喜爸妈是半路夫妻，三喜爸那边还有个儿子，比三喜大五岁。所以他是要把手艺和配方传给大儿子的。

　　只不过前妻那边个性凶悍，不许三喜爸见儿子，甚至都把儿子送到国外念书去了，根本看不上老顾家的这个破配方。
　　但三喜爸不死心啊，说出国念书又不是移民，不总得回来。
　　三喜妈觉得三喜爸的想法也占理，谁家祖传挣钱的家伙不是留给儿子呢。虽然离婚了，但儿子还是亲儿子，她不能离间人家。她倒是也想生个儿子，但她生了三喜后发现子宫多囊的毛病，给割了。
　　这一割，不仅断了她的念头、更助长了三喜爸的把配方留给儿子的心思。差了一个代表女性性别特征器官的三喜妈，在男人面前就更不敢提要求了。
　　脾气上来的时候也不过逮着男人骂两句，偷偷嚎几声，转眼又帮男人洗衣做饭去了。

　　“所以我不敢和我妈顶嘴，也不敢提要求，倒不是怕她骂，是怕她哭。”三喜轻声说道。
　　“那配方…..你妈会不？”郑斯南问。
　　“……会。”三喜小声说道。
　　“那让你妈偷偷教你啊。”伍多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见没人才压低声音对顾三喜说：“不让你爸知道。”
　　“要是、万一、我爸知道了，我和我妈就都惨了。”三喜有点儿想，但又不敢。
　　“为什么会惨？”郑斯南问：“你妈靠你爸养？反正你不用啊，你现在的收入和多多差不多，还不用付房费饭费，养活自己没问题的吧？”
　　“我……”三喜看着郑斯南和伍多多两个人，脑子里翻腾着她们说的话，确实想不到为什么要怕爸爸、但又做不到不怕。

　　似乎怕他生气、怕他发脾气、怕被他嫌弃、怕他动手，全都刻进了她和妈妈的骨子里。
　　哪怕她爸只贡献了一个配方和几味关键卤料的挑选，大部分事情都是妈妈和她在做，但她们就是怕他……
　　“或者……”郑斯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爸根本影响不到她们母女的生活品质，更别说生存条件了，所谓害怕，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所以大胆提议：“你可以自己做一个思想实验，想像你爸和前妻复婚了，带着配方离开了江城。你和你妈继续经营老顾鸭脖子的店子，情况会怎么样？”
　　“……”顾三喜张着嘴看着郑斯南，半晌后才说：“我可以少做一个人的饭、我妈可以少洗一个人的衣服，我们做鸭脖子的时候没有人在旁边吆五喝六的，我们喝汽水不用等到他出门喝酒的时候……”
　　说到这里顾三喜自己都笑了，又觉得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后小声说道：“好像还怪好的。”
　　“那你怕什么。”郑斯南也跟着笑了。

　　“可我妈……”伍多多还是觉得好难。
　　“妈妈都是爱孩子……”伍多多话才出口，胸口突然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话停在嘴边便再也说不下去。
　　“你妈会想通的，如果你爸真把配方交给你那个没见过面的哥哥了，人家有钱有学识，拿着配方去开连锁店，你和你妈还卖什么？甚至有可能告你们侵权，不许卖。到时候南国里这个小铺子能不能保住还有得一说。”
　　郑斯南喝了口汤后将碗放下，拉着伍多多起身：
　　“我和多多先走了，等你的好消息啦。”
　　“斯南姐、多多姐慢走。”顾三喜起身将两人送到门外，直到看不见两个人的影子了才进屋。
　　当然不是目送她们，而是借着她们的背影，将她们刚才说的话反复地想，有那么小小的一会儿，觉得他爸其实很可怜、一点儿也不可怕。

　　“怕他打我们？”
　　“也是，他力气大。”
　　“但我们打不赢可以跑啊，不能因为他脾气大、力气大，就瑟瑟缩缩地过日子，难道还能这样过一辈……”
　　“如果他死了......”
　　“还早还早，不会的。”
　　顾三喜打了自己两下，又偷偷吐了下舌头，这才进屋。
　　后来三喜有没有说服她妈教她卤制鸭脖子，郑斯南和伍多多都没有问，顾三喜也没有说，她日常还是推着郑斯南买的那辆推车在江南小食街卖自家做的鸭脖子。

　　同样的由她切由她卖，赚的钱全部交给伍多多，再由伍多多给她发工资。她和她妈妈对此都没有表现出不满。
　　唐麻子这边的第二笔海外订单也已经顺利装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