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你也二十七了,还打算在你那个小茶馆里继续窝着?”
容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揣摩了一番容震问这话的用意。
他想起前几日,阮登曾提过,说是容致负责的一个项目出了一个大岔子,差点闹出人命。
容震大为恼怒,在周一的例行高管会议上,把容致骂了个狗血淋头,让容致的面子丢到了大西洋。
容九当时只当笑话听了,并未在意。
此时,他听容震这样一问,心中有几分了然。
他扯着唇角,不冷不淡的回,“我觉得我那小茶馆挺好。”
容九小心斟酌着词句,“虽然赚得不多,您也看不上,但我乐得一个轻松自在。”
“你就没想过去容兴上班?”
容震说这话时,看向容九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
“去容兴上班?”
容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起来,“老爷子,您可别拿这个跟我开玩笑。”
“容兴里连看大门的保安都是大学生,我一个高中都没读完的文盲,去容兴能干什么?”
“给您端茶倒水?”
说着,容九十分没正行的往椅背上一靠,拖着懒懒的语调,“老爷子,我可事先声明啊,我这人一向懒散惯了,您要非逼我去容兴上班,那我可就要回佤邦种茶叶了啊。”
容致那个项目出事后,容震一度怀疑是容九在背后使绊子。
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的试探过容九。
而容九次次都表示,他对容兴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
起初,容震是不信的,派了人在暗中监视着容九的一举一动。
容震认为,一个人可以伪装一年两年,但时间一长,一定会露出马脚来。
可这些年里,容九整天窝在那个小茶馆里,不问世事一般。
容震眼底的试探渐渐散去。
他将茶碗放回茶几上,“既然你不想去容兴,那我也不逼你了。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一走出容家大宅,容九挂在脸上的那丁点玩世不恭的笑意,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阮登立在后座的车门旁,容九走过来后,他打开车门。
容九躬身坐上去。
阮登坐进副驾驶,示意司机出发。
黑色的宾利,犹如一支利箭,穿破昏暗的夜色,驶向城南。
“九哥。”
“小少爷那边还要不要继续……”
阮登后半截话没说,侧身看着后座的容九,等他指示。
“不用了。”
容九闭着眼睛,路灯昏黄的光照在车窗玻璃上,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老爷子疑心重,若容致手上那个项目再出岔子,他肯定会查到我头上来。”
“你叫兄弟们最近都安分一点,没事就出去玩玩,钱从茶舍的帐上出。”
“谢谢九哥。”
阮登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宋和打来的。
“九哥,宋律师的电话。”
容九闻言,睁开眼,朝阮登伸手过去。
阮登把手机递给他。
容九接起来,“阿和。”
“你回老宅去了?”
电话里,宋和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担忧。
容九唇角轻微挑起,“嗯,老爷子喊我回来吃饭。”
宋和放下心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容九往窗外望了望,嗓音温润地回,“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我等你。”
“好。”
容九把手机还给阮登后,吩咐司机,“开快点。”
一路疾驰回去。
宋和一杯醒酒茶还没喝完,容九就回来了。
宋和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她打电话给他不过十来分钟,这么快就回来了,怕是这一路没少超速。
宋和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我说了等你,无论你多晚回来,我都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下次别这么急,车速太快,容易出事。”
“嗯,我记住了。”
在宋和面前,容九永远都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他提步,走到宋和旁边坐下,见她杯中是醒酒茶,眉轻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喝酒了?”
宋和嗯了一声,“没喝多少,就一杯白的。”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现任陆太太的千杯不醉,宋和酒量不错,一般人很少能灌醉她。
可即便如此,容九的眉心还是皱在了一起,“应酬?”
“客户有约,谈了点事情。”
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宋和眸光黯淡了下来。
“容九。”
沉默片刻,宋和突然叫了一声容九的名字。
容九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里的那一丝低落。
他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一眼门口的阮登。
阮登立即明白过来,遣散门外的手下,轻手关上了门。
容九这才开口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宋和嗯了一声,把晚上的事情粗略地和他说了。
“我读了四年大学,以第一的成绩毕业,又工作了五年,我自认为我是个合格的律师,可……”
“容九,你知道么,当我听到段总说,他是因为顾知周才找我的时候……那一刻,我觉得我这几年的努力,就跟个笑话一样。”
“大家找我打官司,并不是因为我专业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我身后有个顾知周。”
“容九,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
容九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脆弱的宋和了。
她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腿,精巧细白的下巴搁在膝盖上,黑色的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高高地束起,而是凌乱地散落在肩头上。
她清冷的双眼微微泛着红,眼底一层浅浅的水光在流动。
容九的心揪成一团。
他没忍住,伸手抚上了宋和的脸。
他用温热的指腹擦拭着她眼尾的泪花,嗓音温润地说,“我当然明白,阿和。”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暗夜里孤独行走的人,好不容易得到一点莹莹灯火,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保护那一点光亮。
可突然一阵风来,灯火熄灭了。
周遭的世界,又重新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宋和有多重视自己的工作,旁人或许不知,但容九是知道的。
她这些年,努力读书努力工作,就是想向世人证明,她宋和也可以不靠那张脸生活。
可今晚上段云霆的话,就像一双残忍地双手,把宋和这些的努力全都撕碎了。
原来,所谓“宋律师”,不过是一件“皇帝的新衣”。
而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宋和眼角的泪又一次滑下来。
“容九。”
“我这辈子是不是都无法像个普通人那样,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
“阿和。”
容九动作轻柔地拂开贴在宋和脸上的发丝,眸光温和地看着她。
“你的出身,不是你的原罪。”
“和顾知周在一起,也是你为求自保,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阿和。”
“你不要因此而厌恶自己。”
在很小的时候,宋和就暗暗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像她母亲那样,靠美色依附男人而活。
她要比她母亲活得更有尊严,更被人看得起。
可发誓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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