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村往事》
第19节

作者: 大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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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一点左右,两辆吉普车来到村部,从车上各下来两个人,老村长早接到电话在门口等迎着,一行人往村西南角南家走去。
  一身军装的‘皮夹克’和另一个红脸魁梧军官一起向南静之敬了军礼,南静之很不适应,忙作揖还礼。县武装部的两位干事一人给南静之发了一个军属证书,另一人递给雁飞一套军装,敬礼后便自行离去,没有接罗贵田递过来的卷烟。‘皮夹克’拿出相机,客气地请南静之手执军属证拍了一张照片,又让雁飞换上军装和老爷子站一起,拍了张合照。
  “雁飞小同志,家里还有没有没卖掉的山货啦?”皮夹克笑呵呵地问,“报告首长,没有了。首长,跟您道歉,上回坑你了,那些山货值不了那么多钱。”雁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叫刘江,这位霍营长是你的首长。你小子坑我的事先记账,以后再算。时间不早了,我们马上就得出发”。雁飞向‘首长’敬礼的时候,刘江来到南静之跟前,双手握住他的手,“老爷子,您得受苦了。出于保密纪律有要求,雁飞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能与您和亲友联系,想必您已经体会过这样的甘苦,请您一定要相信,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雁飞综合素质极高,假以时日,必定会成长为让您骄傲的栋梁之材。您保重,告辞!”说完,利索地向南静之敬礼,又转身向云鹤年和梁永泰各敬了个礼,便向霍营长和雁飞示意,雁飞向爷爷、云爷爷、梁爷爷、众乡亲各鞠一躬,然后和云山、春妮拥抱,挥手而去....

  有点发怔的云山和春妮听到刚才皮夹克跟南爷爷说的话了,想到会有相当长的时间不能见面甚至不能联系,他俩向外追去。太多围观的人阻隔了他们和雁飞靠近,他们一路喊着‘飞哥’跑到崖头,雁飞的手伸出车窗外向他们不停地挥动。直到这一刻,云山才大声地哭了出来,春妮也哭了,连大黄也低头呜咽......
  话说几个老头在听完刘江的话后,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云鹤年差点晕了,被梁永泰一把薅住才没倒下。他们在南静之的房间里热烈地讨论,“那刘江分明话里有话,‘想必您已经体会过这样的甘苦,请您一定要相信,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啥意思”?梁永泰压了又压才把声音压下来,“他为什么还给我俩敬礼,为啥对你南老头这么客气?”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猜测,但谁都不敢先说出来,最后三人都没说话,共识达成。

  难得一次的痛哭耗尽了云山的力气,他回屋后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春妮找到爷爷,也偎在爷爷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杨志刚兄弟俩下午来时提着酒肉来串门,先是诚挚地感谢南爷爷不计前嫌,治好了他们娘亲的顽症,并表示他们兄弟二人永远铭记这个恩情,异日必报;再就是表示现在志刚和雁飞都当兵在外了,志强和云山又是同班同学,以后更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像兄弟一样相处才好。三个老头早已对大羊刮目相看,如今见两兄弟知进知退,也都夸奖了他们,并勉励志刚定要建功立业,以后有机会和雁飞多联系,互相照应,杨志刚点头应下。南静之另又嘱咐志强别忘了提醒他娘按时服药,不要因为有所好转就怠慢等。志刚到云山房间逗留了一会,见睡得沉便未再打扰。兄弟二人告辞。

  云山春妮他们没有看到周三的新兵欢送盛况。云山现在非常忙碌,认穴扎针、识谱吹弹、站桩吐纳、习字雕刻,简直要废寝忘食,连和春妮玩的时间都很少,而春妮已在班上认识了几个要好的玩伴,玩得倒比以前更恣意了。
  自正月十四那场大雪之后,一直到阳历3月底,就没再下过雨,稍微起点风,街上就会尘土飞扬。桃花河的水细得都快看不到了,小石闸那成了热闹的地方,洗衣洗菜的扎堆。云山对外边的情况一概不知,要不是干奶奶给他送肉丸时说起山外旱情更严重,粮价翻了五倍都不止,他都不知道现在云崖村吃水都困难了。干奶奶心疼地抚着云山的脸,“我的孩儿呀,你才几岁,恁能吃苦。才几天,瘦得下巴颏都尖了,云老头不弄饭的呀?阿山,你晚上到干奶奶家吃哈!”云山笑着说:“干奶奶,我这阵子要学的东西太多了,都没怎么去看你。我不瘦,是结实了,你看我的胳膊。水缸缺水、少了柴禾你过来跟我说一声。嗯,这肉丸子太香了,还是干奶奶做的菜好吃。”

  “你饿了就上我这来吃,一起子糟老头会照顾人?我恁么娇贵的孩儿!”云山还是头一回见干奶奶生气骂人,她一向都苦哀哀的,自从认了自己作干孙子,状态才好转,是真疼自己。

  孩子们不爱下雨天,上学路不好走不说,还不能出门玩儿,待在家里吧还可能挨大人揍,不是有句话吗:下雨天打孩子,闲也闲着了。还好,4月1号,这雨就下起来了,开始尽是密密匝匝的雨线,雾腾腾的,慢慢地就上了规模。大人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孩子们一直提着的心也就落下了。
  云山近几天总觉坐立不安,今天心中愈加烦躁,临贴站桩都不管用,以前跟南爷爷练习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这种情况,于是云山去请教了梁老头,老头说:气之累积,如器蓄水;水满将溢,则需易器;器之易,需择机,无机不发。不必着急,顺其自然。这几天找个假期,松缓松缓,上山玩玩。
  “对了,小子,上回你要刻刀,爷爷我给你做了一把,我这刀锋利无比,外头没有卖的,磨都没地儿磨去。先用硬木头练,慢慢的再换石头。千万加加小心,我呀,宁愿你不使它。”
  云山接过鞘,拔出刀,看着都有点心寒,又冷又硬的感觉,“谢谢师祖,确实是好刀,我轻易不使它,现在也没多少空。”
  回屋时看见南爷爷门前站着一个汉子,把手里一个木匣放到门口就跑了,南爷爷追出门,连喊:“小金,小金!慢点,路滑......我给你打个收条呀......”可那汉子跑得飞快,顺着向阳坡往崖下跑了。
  “南爷爷,这是什么呀?”
  “阿山,你进屋来。”
  云山跟南老头进了他里屋,南老头打开床尾一个巨大木箱,“阿山,阿飞当兵去了,不知道啥时能回。你是我的徒孙,这个事跟你说一嘴,你心里好有个数。这个梨木大箱子,本是我盛放药材的,你先看看这些东西。”

  云山走向前,大箱子里四个格间,有两个格间里一包包的放的全是各个朝代的铜钱、银元之类的,多半挺新,有的还黄澄澄的;另外两格,一格装的香炉、金锁银碗等老物件,另一格则是瓷器、字画等,瓷器最多,意蕴古老,云山隐隐觉得不是凡品,心下吃了一惊。
  “南爷爷,您哪来的这些宝贝呀?”
  “喜欢吗?猜猜哪来的。”
  “......猜不出。我喜欢有用的东西,这些东西能有啥用?”
  “呵呵,傻小子。看到刚才跑掉的那个人了吗,一家三辈人,十几口子高烧不退,爷爷在他家整整守了三天两宿,又是针又是药又是洗又是泡才都给抢回来。他送来的这个花瓶,雍正朝的,是家传几百年的宝贝。这几个月旱情严重,又是青黄不接,时不时的有瘟疫,老乡们那点钱买糠买粮都不够,哪还有钱付汤药费。山民们淳朴,不愿欠账,特别是救命的恩情,宁愿把家里最值钱的物件拿来抵付,我再怎么推辞都没用,别看穷,他们爱脸儿。没法子,我就把这些老物件装到这个箱子里了,这里竟然还有梁诗正的一幅字,即便在乾隆当朝,没有二百两银子也不换吧,难为他保存得这么完整。你要知道,这些东西保传下来不容易,在十年大劫里该毁了多少呀! 夺人所爱非君子能为,我跟他们说了,暂代他们保管,三年为期,有后悔的随时来取,分文不收。这些年不知收了多少,除了少量他们取回去了,剩下的都在这。呶,这个是我列的清单,我如果不在家,有人凭我的收条来取的话,你给他们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飞哥当了兵,咱们就是军属,不敢犯错误。以后平反了,咱们就得搬家回京城,这些东西怎么敢带?以后ZC要是有反复,你就把他们藏在地窖里,虽然咱自己不能要,可这些东西也不能轻易地毁喽,都是祖宗传下来的,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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