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帽束发,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威严。
目视萧烨,冷声质问,“父皇尸体未凉,如今遭虫蚁之祸,不将墓穴内蚁虫处理干净,父皇的遗体迟早会成蚁虫的养料!”
“你身为人子,怎能不管不顾?!”
萧烨看着气势逼人的萧长卿,心头微堵。
自幼年起,这皇兄便是他们所有皇子的心头之辱。
明明是个痴儿,却享着父皇独一份的宠幸,稳坐着那太子之位,对他们这群兄弟颐指气使。
若不是他靠着兰氏上了位,只怕要被这人作威作福一辈子!
本以为自己赢了……
没想到……
萧烨看向自己的左右。
左侧,是神色漠然冰冷的兰溪,她代表着兰氏的态度,将不再给他任何助力。
右侧,是指责污蔑自己的钦天监监正陈忠实,是民间的信仰把持者!
而正前方……恢复了神智的萧长卿,咄咄逼人!
简直欺人太甚!
真当他这个皇帝是纸做的吗?!
萧烨狞笑着,吩咐御前首领。
“薛乾!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拿下打入天牢?!”
今日拥簇在此的侍卫,皆是御前之属,将近千人,统归薛乾掌管。
这些人再算计有何用?
皇位是他的,掌权者也是他。
可惜,未能如他所愿。
薛乾一身戎装,立在石阶之上,喝令身后的侍卫。
“众属将听令!护送陛下,娘娘……郡王爷去先帝墓穴一探究竟!”
萧烨不可置信地望向薛乾,“你疯了吗薛统领!你敢抗旨不尊?朕让你将这群人给朕押进大牢!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薛乾拱手,单膝跪地,沉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先帝对臣有知遇之恩,恩比天高!今日臣就算冒着砍脑袋的罪,也要护住先帝的尸体!”
“来人,‘护送’陛下!”
护送二字,刻意加重读音。
意思是,若有违抗,那便直接绑了。
薛乾此举,别说萧烨了,就是底下的有些老臣都想冲出来抗议。
司空印顾及着自己的红色底裤,黑着脸,为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忍下了那仗义执言的冲动,到底没敢开口。
其他人见司空将军不动,也不敢莽撞。
于是,萧烨便在一拨人快意,一拨人同情,一拨人蠢蠢欲动想救却不敢救的视线中,被薛乾等人带至陵墓前。
陵墓在地下,守门的士兵早被那密密麻麻的蚁虫,吓得魂不守舍。
看见帝后齐至,士兵趴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解释。
“午时一刻便开始有蚁虫出没,等到午时二刻,爬出的蚁虫数量激增,而且竟全是毒虫,毒蛇之类……小的们不敢怠慢,急忙追踪查看,发现这些毒虫之属,竟是从先帝的棺椁中爬出的……”
“还请陛下恕罪啊……小的们日夜看守,之前从未见此异状。”
兰溪声音温和,“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不必惊慌,且前去引路吧。”
“是。”
那守门的士兵,引着众人,朝里间的墓室走去。
墓洞内昏暗无光,即便每隔几米挂着油灯和夜明珠,仍无法驱散那层晦意。
好在墓道宽阔,多人同时进去,添了几分阳气,倒也不显得过于阴冷。
先帝的墓室在左侧第二间。
因是刚封上不久,石门四周的泥土还带着潮意。
此时,仍有源源不断的毒虫,顺着那缝隙,往外攀爬,蔓延……
兰溪皱眉,吩咐道“门打开。”
萧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怒指兰溪,“你一个嫁进皇室的妇人,如何能指挥侍卫去打开祖宗的坟墓?女子是连祠堂都不能入的!”
兰溪撇他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视他若无物。
那视线转在萧长卿身上时,才有了些波澜。
“郡王爷,您身为先帝的嫡长子,又是先帝曾亲封的太子,那便由您来将这石门打开吧。”
萧长卿看了兰溪一眼。
他一身红衣锦袍,与这昏暗的墓室极不相称,但在那夜明珠微弱的光的照耀下,浮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眸中,有漠然,有清冷,还有淡淡的警告。
这警告是给兰溪看的。
这墓中之人,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虽想扳倒萧长卿,但并不想过于打扰自己父亲的安息。
今日之局,最好别太过分。
兰溪佯装不知,回他一笑。
萧长卿淡漠的眼神收回,这才去叩开那石门的机关锁。
吱呀——
石门自动升起,墓室内的一切,一览无余。
堆满金玉珠宝的箱笼,装着字画重宝的盒子,金石玉缕做的假人,塞满了这方墓室。
最为豪华的便是那樽金色的棺木。
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长高约有两米,重约千斤,表层被匠人细细打磨,寸缕磨平,整体流光溢金,恍若夕阳下的水上粼波,美轮美奂,尊贵非凡。
只是此刻,那楠木上,爬满了蝎虫……
破坏了这金丝棺木应有的美感。
萧长卿吩咐身后紧跟的薛乾。
“开棺。”
话音未落,萧烨已狼狈地冲过来,挡在那棺木前,拦住众人的动作。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直视萧长卿,眼底仍有退意,但却靠胸腔里的狠劲儿撑着,开口同他争论,“朕敬你是长兄,对你能忍则忍,你莫要不识好歹!”
“先帝早已沉棺安息,你如今逼着开棺,到底是何居心?不忠不孝之辈,也敢在朕面前颐指气使!朕才是皇帝!”
似乎,声音越大,才越能显出他的底气一样。
萧烨骂道,“你虽为前太子!但如今只是一个空有头衔没有品阶的郡王!礼义廉耻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见朕不仅不磕头下跪,还敢这般嚣张……你当我皇室的规矩是死的吗?!”
萧长卿眸光转过来,淡淡地瞥着他。
什么话都没说,却让萧烨有种窒息般的压迫感。
许久,萧长卿唇角扯出冰冷的笑意。
那压迫感消失大半,萧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呼吸,心头大骇,忍不住锒铛后退两步。
幼年时,这位太子的威势太深,已在他心中布下阴影……
如今登基为帝,竟还是……
“本王知道你是皇帝。”
萧长卿语气散漫,毫不将这位“皇帝”当回事。
“可家国天下,是各有论法的。”
“若光以品阶论,那今日有农夫下葬,您路过是不是也得顶替孝子贤孙,哭的最惨最大声?毕竟您身份高……”
萧烨一噎,恼怒不已。
他去给农夫哭灵?做梦!
“所以父皇的后事,也该按照亲疏远近去安排,而不是按照位分尊卑来安排,不然有悖天下的通理。”
“本王身为嫡长子,掌父亲后事,那是名正言顺。”
“反观你……作为一个妾生庶子,妾连牌位都没有,如今你还想代本王行事,你心中……可有伦理规矩?”
“先有国后有家此话不假,但家风不正国风如何清平?今日本王且做个
坏人,以嫡长兄的名号,代父亲教你一回,你且记在心里。”
萧长卿挑眉,不顾萧烨黑如铁锅的脸色,看向那侧的薛乾。
“还愣着干什么?若有人挡道,管他是人是狗,抬出去便是!”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