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监又贪婪地扫了她的身体一眼,那眼神,被瘫软在地上的玉媚儿捕捉到。
她因恐惧,身体抖了一下,眼底,也滑过哀色。
但很快,那哀色,竟变成了恨意,变成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兰溪。
萧烨。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之间的争斗,却要将我牵连其中。
如今你们,一个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一个仍是稳坐金銮的帝王,而我玉媚儿……
在那刘公公甩门离开的前一刻,玉媚儿突然开口叫住他。
声音娇媚酥软。
她抬眸,眸里蓄出水意。
“刘公公,我好冷啊……“
刘公公欲要关门的动作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玉媚儿垂首,露出纤细而脆弱的脖颈,那雪一般的肌肤,穿着这么一身麻衣灰袍,我见欲怜。
“您不能,给媚儿暖一暖……”
酉时一刻。
长乐门外。
礼炮声响了二十七声,声声震天。
紧闭的三丈高的红铜宫门,在喧鸣声中,被缓缓推开。
巍峨的宫殿,夹杂着皇宫千百年的贵气,携着紫禁城的北风,自北向南,呼啸而至。
今日入宫参宴的,皆是三品以上大员及其家眷。
各府的马车排排而列,车头的流苏在这骤起的风中,矜贵而雍容地掀起,又缓缓垂落。
在宫人的引领下,按照各自的位分,分为男女两行,百步一朝跪,绕过十几重宫门,走了将近两刻钟,才来到了今日的宴会主场——太和殿。
太和殿是宫中最雄伟的大殿,传承数百年,可容纳千人同厅同膳。
每年的中秋夜宴,除夕宴,千秋节,万寿节……皆在此殿举办。
正厅内,用巨幅的山水屏风从中间隔开,左侧是男子席位,右侧则是家眷之属。
数百位宫人穿梭其中,引领着前来参宴的贵客,带他们坐到各自的席位上。
流水的糕点,果品,菜肴,一百零八道一一上齐,长桌里都藏有暖炉,能保证这菜品温热可食。
屠苏酒,黄酒,清酒,果子酒,各类珍藏的佳酿,摆在席前,任君自取。
但帝后未至,无一人敢动筷。
兰丞相,坐在男客首位。
他之后,则是满脸不虞的司空印。
“凭什么你坐在首位?老夫这一身军功,那是在战场上厮杀拼命夺来的!你兰老贼又为大安朝做过什么贡献?几句舞文弄墨?你也不嫌羞愧!”
兰丞相笑着抚须道“老夫有何可羞愧的?老夫有个皇后女儿,有个皇帝女婿,不坐在这儿,难不成坐在你之后?”
“你若是不忿啊,你且将你女儿也嫁入皇宫啊……”
司空印愈发恼怒。
这兰老贼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司空家简直是邪门了,连着三代未生出女童了!
在后宫一点助力都没有……
一旁的吏部尚书,眼见这二位又要针锋相对起来,忙过来拉场子。
“大过年的,你们且好好说话,什么仇什么怨,等喝了这杯新年的酒再说!”
司空印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兰丞相,则笑容愈深。
另一侧,女眷这边,留给老太君的位置是空的。
今日,老太君告病没来。
这让众女眷们也松了一口气。
她们真怕皇后和老太君再斗起来!
更何况,这除夕宫宴,可不仅仅是宫宴啊……她们可还有正事要做呢。
京中难得有此盛会,又都是同等阶的高官贵族携家眷前来,有适龄儿女的大妇们,都会趁着这个机会,相看一下各家的儿女,据说,每年除夕夜宴结束,都能交换好几对庚帖呢!
男眷那边,少年们已开始斗诗作文,考校功课。
女眷这边,也各自问好,交流起了闺阁之中,学了什么琴棋书画。
直到——
太监尖细而嘹亮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朝臣及其家眷,忙停下一切动作,纷纷跪倒在地。
三跪九叩之后,得了令起身,齐齐仰望着那坐在高台之上,俯瞰整个太和殿的帝后。
帝王身形刚正,头戴黑金七星冠,身着香色金丝龙袍,袍角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间饰五彩祥云,气势虽有些萎靡,但难掩龙彰凤姿。
若忽略他不能生育的事实,倒有无数个大妇,期待着来年的选秀,能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后宫,享一享这皇室的荣华富贵……
皇后,则一身霞色。
赤红色的凤裙在身后迤逦绽开,恍若百鸟朝凤般,尊贵无双。
发间戴的是双凤展翅的发冠,层层镂空处,皆缀满了拇指大的宝石,彩宝与金玉辉映,却掩不住那张倾城国色颜。
她眉如远山,眸含星辰,淡然一笑,气势竟压住了身边的皇帝。
那些大妇们,见到兰溪这般姿容,皆吸了一口气。
就算陛下有生育能力……有这样的皇后坐镇,她们的女儿……有得宠的可能吗?
珍珠,岂敢与明月争辉?
而坐在男客那边的,不仅有浸淫官场多年的糟老头子们,也有各个世家的公子们。
头一次入宫参拜,本就紧张又忐忑,如今看着那恍如天上女娥仙临的皇后,目光竟痴住,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
萧烨开口。
“冬寒腊尽,风霜清零。和气入东风,岁末临春迎。”
“朕登基不过半年,幸逢诸位恩臣相顾,才能撑起这万里河山,今日这第一杯酒,敬在座诸位。”
他端起桌前的金樽玉杯,伸到那侍酒的太监前,示意他倒酒。
太监犹豫了一下。
讷讷道“陛下,皇后娘娘交代了,您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宜饮酒。”
偌大的太和殿,瞬间鸦雀无声。
连那一直弹奏霓裳羽衣曲,弹得忘乎所以的乐师,也停下了手中的弓弦,呆呆地盯着怀里的柳琴,如同木偶。
萧烨的脸色,从白到青,从青到黑。
那捏着玉杯的手指,未来得及将玉
杯捏碎,竟生生把自己给捏骨折了。
痛意,和他那时有时无的理智,交织着,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猛地转身,看向那虽容色绝艳,却心思恶毒成蛇蝎的兰溪。
“皇——”
后字还未说完。
便见兰溪对他展唇一笑。
“喝不得酒,可以茶代酒嘛。”
兰溪转身,纤细如葱白的手指,拎起那一角冷掉的茶壶,倒了大半杯冷茶,递给萧烨。
声音温柔似水。
“陛下,请用茶。”
萧烨身体僵硬,迟迟不动,和兰溪四目相视,恨不得将她当场杖毙。
兰溪却浑不在意。
这恨意,才哪儿到哪儿呢。
兰溪笑着,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陛下身子不适,茶叶寒凉,倒也不可多饮。”
“本宫知道陛下的心思,但陛下不必愧疚自责。天下之大,生病垂危者,命悬一线者,数千数万都不止。天下男子之中,不举的人……也多了去了。”
众人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姿容绝盛的皇后。
真……真敢说啊!
兰溪继续道。
“陛下您身为天子龙孙,显于人前,为天下之不可为,做臣民不可做之事,妾身实在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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