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日三次地往宗人府送礼,萧烨在重压之下,将玉媚儿贬为玉嫔,仍住在启祥宫,是一宫主位,但待遇却大不如前。
兰溪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染上花汁的手。
“启祥宫怎么议论,本宫没心情搭理,哪日你瞅着那个蹦跶的最厉害的,当众惩治一番即可。”
杀鸡儆猴这招,在后宫这群乌合之众中,极为好用。
她并不打算做什么贤后,也不是做贤后的料子,玉媚儿那副拿捏的姿态,她实在做不来。
有怕才有畏,有畏才有敬,她想做的是个后宫掌权者,杀伐果断的主子。
底下人不需要对她心悦诚服,只要听话就行。
“收手吧。”
兰溪起身,扶着腮雪的手,慢慢往书房走。
“查收的那些银子,全纷发给各宫,就说是奖励他们老实伺候的赏银。马上入冬了,各宫重新汇报一下人数,今冬给宫人们多赶制两套冬衣冬袜。”
“是。”
打个棒子给个甜枣,恩威并施,皇后娘娘不愧是大家族出身,拿得起放得下。
小宫女心中感慨着,转身离开时,和迎面而来的凝霜撞了满怀。
忙低头道歉,“凝霜姐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凝霜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在意,接着飞快地赶到兰溪面前,凑在兰溪耳边低语两句。
怎么可能!
兰溪面色大变,好在身旁的腮雪及时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稳住心神后,抓着腮雪的胳膊,声音发抖,“取本宫的令牌来!出宫!”
兰府。
鎏金镀银的皇室车驾停在朱红色的大门前。
九匹赤金色的骏马一字排开。
九,是帝后才能用的数字。
路过的行人看着那被侍卫紧紧围住的车驾,唏嘘不止。
“是宫里的贵人来了?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华贵的阵仗!也不知道
是哪位……”
“贵人来兰府那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吗?更别说,人家还出了一位皇后娘娘,如今正坐在那凤座之上呢……”
“出来了出来了!快看——”
水晶帘幕被撩开。
掌宫太监跪在地上做肉凳,伺候着兰溪下车。
一身霞色宫裙的兰溪,前脚刚踏在青石地面上,后面便响起一阵惊呼声。
她扭头,和头顶的凤冠一起,将绝色无双的侧脸露在人前。
狭长的凤眼和凤冠上的蓝宝石凤羽相映成辉,眼底的凛然之色恰如头顶展翅欲飞的凤翼一般,姿容绝艳,贵气逼人。
不知谁叫了一声。
“这是皇后娘娘!”
惊异于她气势的围观百姓,跪了一地,看着那日光下恍若神女一般的凤主,恭敬地匍匐着……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兰溪抬了抬手,纤长如玉的手指在熹微的光中,比水晶还透亮。
红唇微启,声音清越如松。
“本宫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快平身吧。”
语罢,扶着腮雪的手,匆匆转身,拾阶而上。
大门敞开——
入目皆白。
白色的绸缎比她出嫁那日的红绸还密集,布满了府内的檐角长廊,密密麻麻交织的惨白色,将本就肃穆的院落衬托得愈发哀凉,和府外欣欣向荣的长街相比,一个人间!一个地府!
甚至,第一进的院子里,有下人正扎着白幡,飘扬的白色丝带在这微微起风的院落内,恍若招魂幡。
兰溪怒从中来,一把夺过那白幡,摔在地上,用脚尖碾成两半。
“人还没死呢!把这东西给本宫烧了!”
管家急急的迎出来,声音哽咽,“大小姐!您怎么回府了!”
听到大小姐这个称呼,兰溪眼眶一热。
经历了十年的冷宫,才知在兰府长大的那些岁月,多么温馨而幸运。
“华叔。”
兰溪扶住管家华叔,顾不上和他客气,一边往后院走,一边难掩心焦的问“爹他怎么样了?”
管家华叔掖了掖眼角的湿意,引着兰溪往里走去。
“三天前,老爷下朝回府后,便昏迷不醒,宫里宫外都请了大夫……可惜,什么问题都找不出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管家低叹一声,“老爷的身体,向来都康健的很,本以为过个日养一养……能恢复如初,没想到这病来的这么急!短短三日呼吸就快停了……”
“就诊的大夫都说,老爷心脉微弱,灵丹妙药也救不活,绝对熬不过今晚了……”
“宗族那边怕老爷去世后,来不及置办丧葬用品,有失体面,所以让提前备好白布白绸,就连葬礼的会客名单,都在拟定了……”
华叔说这话时,有些忐忑的看了兰溪一眼。
大小姐和二小姐是被老爷一手带大的,舔犊之情极深,此番老爷出事,只怕……
本以为会看见一张惊惶哀痛的脸。
没想到,大小姐却出奇的冷静。
脚步稳稳的迈进正厅,步履稳健,如莲生风,狭长的凤眸里掠过摄人的冷光。
锦色长裙的裙角掠过地面时,气势逼人。
华叔心中惊异不已。
不过几月未见,大小姐的变化真大,当了皇后,果然跟以前不一样……
但此时,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
华叔收敛精神,急忙跟上兰溪的步子。
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呛的兰溪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床榻上,不过几日未见,已瘦成一团骨头的兰相,蜷缩着躺在床上,双眸紧闭,昏睡不醒。
原本花白参半的头发,此时已全白,苍老了何止十岁!
眼眶深凹,瘦的已脱了相。
唇色,则是濒死之人特有的青灰色。
兰溪心中一痛,强压住夺眶的泪,快步行至塌前,半跪在地上,握住父亲的手。
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像死人一般。
父亲……已经走了吗?
兰溪急忙去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几不可察的呼吸,极浅淡,好似随时都能消失。
太医没有说谎,父亲这副状况,绝熬不过今晚!
她重生归来,最大的愿望不是复仇,不是惩治那些狼心狗肺的畜生们,而是要护住兰府的百年荣耀,守住她最在意的家人,若父亲这样离奇去世……她再来一遭!又有什么意义?!
兰溪握紧父亲的手,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吩咐身后的管家,“我出宫时,已吩咐了太医院院正谯明全,带上太医院众人来兰府给父亲诊病,估摸着时间,这会儿也快到了,你让下人去迎一迎,”
“另外,父亲昏迷那日,是哪个小厮跟着上朝的?把他给本宫叫来,那日发生的事,必须事无巨细的全跟本宫复述一遍!”
“是!”
华叔不敢耽搁,急忙去办。
半炷香后。
太医们汇聚在内厅,为兰丞相诊脉。
而外厅的椅子上,兰溪稳稳的坐着,面前跪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
小厮名叫竹生,是去年便跟在兰相身边的书童,长得唇红齿白,看着就十分机灵。
听到兰溪询问,便一股脑的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全吐露出来。
“退朝后,陛下留了老爷,说有朝事要请教老爷,老爷便跟着陛下走了,去的是养心殿,在养心殿待了约半个时辰,再出来时,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之外,身体并未有什么异常,可万万没想到,老爷回到家,一脚刚迈进书房,人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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