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能够再次出现在审讯室，说明上级领导还是给了她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姓名？”
　　“欧阳朵朵。”
　　“年龄？”
　　“二十八……”
　　审讯室外，作为看客的叶欢，失去了以往的从容淡定，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眼前的现实，脱离了他所有的设想。

　　欧阳朵朵，这个在帝尊不夜城靠出卖色相换取财富，还把马富贵拿捏死死的女人，此刻身上让人感受不到一丝风尘气息。
　　纯净的双瞳，犹如水晶一样的澄澈。
　　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也许，她从来就不把自己当成一个风尘女人。

　　现在只是重新做回了自己。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清清白白的与这个世界告别。
　　“你杀了谁？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洛飞皱起眉头，他从欧阳朵朵的神情中，感受到了清晰可闻的死志。
　　自首往往是为了宽恕，为了减轻惩罚。

　　因此，一个主动向警方自首的杀人犯，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心存死志的人？
　　欧阳朵朵一脸平静，给出了准确的时间和地点，以及一个只有法医和少数警员才知道的细节。
　　“我在她的身上割了四十七刀，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欧阳朵朵嘴里发出了一声古怪的轻响，唇角扬起，好似恶魔的狞笑。
　　洛飞和秦白若皆是面色一沉。
　　她竟然清楚记得自己割了多少刀！
　　毫无疑问，欧阳朵朵虐杀林雅婷的过程具备一定的仪式感，沉浸其中的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亦或是一种宣泄。
　　宣泄仇恨！
　　欧阳朵朵和林雅婷之间必定存在深仇大恨！

　　洛飞双眸之中闪过一丝郁色。
　　从警多年，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崇尚个人复仇主义的罪犯，他们用最极端的方式去寻求公正，从而无法避免的衍生出了又一个悲剧。
　　洛飞凝视着欧阳朵朵，发现她的笑容虽然阴狠，但是眼睛里面是一览无余的清澈，没有任何罪恶的痕迹。
　　她有罪。
　　可罪的根源是什么？
　　洛飞心中产生了抗拒，他看了眼身旁的秦白若，示意她询问欧阳朵朵的杀人动机。
　　秦白若不为所动，这位在审讯孙佳和王强时，总是喜欢抢戏的女警，竟然在这次审讯中一直选择了沉默。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仿佛都消失了一样。
　　欧阳朵朵到底为什么杀人？
　　这个答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即使动机不明，以欧阳朵朵的自首供述，便足够给林雅婷虐杀案画上句号。
　　当然，有了王强盲目的给任斌顶罪的前车之鉴，不能排除欧阳朵朵也有顶罪的嫌疑。
　　“你们可知道，我为何要在林雅婷身上割下四十七刀吗？”欧阳朵朵打破了沉寂，她显然是要主动交代杀人动机了。
　　洛飞面色诧异，他这才明白，四十七刀原来不是欧阳朵朵复仇杀人的极限，而是她的刻意为之。
　　“说！”
　　秦白若终于出声了。

　　随着一个‘说’字出口，她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
　　没有谁比秦白若更希望欧阳朵朵供述出杀人动机，只有杀人动机得到明确，才能尽可能消除他人对于欧阳朵朵顶罪的怀疑。
　　毕竟欧阳朵朵的自首行为太过突兀。
　　与此同时，叶欢一动不动的注目而视，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神色之中立马显出了几分索然无味。
　　杀人用了四十七刀。

　　多么残忍！
　　可在叶欢眼中，残忍只是一种夺人眼球的掩饰，一个无比真实的谎言！
　　叶欢已经没多少兴趣倾听欧阳朵朵的供述，却也没有选择离去，他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为何愿意舍弃性命。
　　“去年二月七日，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我独自一人来到警局……”欧阳朵朵把双手交叉搭在腿上，消瘦的肩膀在颤抖中微微收拢。
　　洛飞温声道：“不急，慢慢说……”

　　欧阳朵朵的肢体动作表现出了明显的自我保护机制，可见去年的警局之行，给她带去了难以泯灭的心理创伤。
　　洛飞撇了眼上方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若是欧阳朵朵真的在警局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事件的严重性将不言而喻。
　　秦白若轻咳了一声，把水杯推到欧阳朵朵面前，接着又不紧不慢的抽出了一支女式细烟，伸手递了过去。
　　欧阳朵朵没有接烟，沉默了片刻，凄凄一笑道：“我没能走进警局。”
　　洛飞手上的记录笔为之一滞，旁边的秦白若则是长舒了口气。
　　无论发生什么，欧阳朵朵当时只要没进警局，那么警方就能撇清关系。
　　秦白若刚才递水递烟，其实是为了打断欧阳朵朵的供述，从而避免某些可能存在的丑闻传播出去。
　　监控摄像头后面的警局高层，完全可以立刻中止审讯。

　　而在欧阳朵朵开口前，审讯不仅没有被中止，连一直在外倾听的叶欢也没有被赶走，警局高层彰显出了充分的问心无愧和实事求是。
　　“你在警局外面发生了什么？”洛飞一脸严肃，欧阳朵朵用了‘没能’二字，说明她不是不想走进警局，而是受到了某种不可抗力。
　　欧阳朵朵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退去，苍白如纸道：“我被他们强行拖进了一辆车里……”
　　绑架？

　　光天化日在警局门口绑架？
　　洛飞豁然一震，秦白若也是脸色陡变，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警局门口的监控是无死角的，绑架事件断然不会被遗漏，除非……
　　洛飞想到了李雯雯绑架乌龙事件。
　　秦白若同样想到了这点，何况欧阳朵朵用了第三人称叙述，说明她知道绑架者的身份。

　　丨警丨察的身份！
　　欧阳朵朵接下去的话证实了洛飞和秦白若的猜想，她被带去了派出所，以涉嫌从事**活动的罪名，遭受了无休止的严厉审讯。
　　当然，以事实而论，警方并没有冤枉欧阳朵朵，她在帝尊不夜城里确实从事着见不得光的淫秽勾当。
　　但是欧阳朵朵的遭遇，充斥了太多的不同寻常。
　　警方扫黄，讲究的是人赃并获，哪有当街抓一个失足妇女去问话的？
　　“我已经承认了，交再多的罚款也都愿意，可他们还是不停的问我。”欧阳朵朵眼中有精光闪烁：“我知道他们真正想问什么，不然也不会怕我去警局揭发。”
　　洛飞心中一动，问道：“揭发什么？”
　　欧阳朵朵缓缓摇头，目光在洛飞身上停留许久，才道：“你是新来的刑警队长，洛飞？”

　　“没错！”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欧阳朵朵顿了一下，陡然提高音量道：“可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洛飞闻言一愣，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角落里的摄像头。
　　没过一会儿，洛飞的手机就响了，接听不过两秒，他便起身对着欧阳朵朵道：“去我的办公室，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欧阳朵朵轻轻‘嗯’了一声，软绵的吐气中，隐隐透着一丝决然。
　　秦白若没有任何表态，神色有些木纳地目送洛飞和欧阳朵朵离开了审讯室。
　　可在监控盲区的桌面下，秦白若修长的十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跳跃着，数条消息被发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