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将外套扔在沙发上，领带一扯也扔到一边儿，他坐下，先是抬眸掀了楚怜一眼，又垂下眼睫点了根烟。

　　楚怜紧张的眼角泛红，吸了口凉气直接冻到了脚后跟。
　　方卓冷声开口：“楚怜，我们谈谈。”
　　楚怜太害怕了，赶紧解释，“方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赶论文太入迷了，手机还没电了，一下子没看时间，我真的不是……”
　　“又是论文……”方卓冷笑着打断她，“不重要，我要跟你谈的是另外一件事。”
　　“嗯？”
　　楚怜愣住，眉心不自觉的皱在一起。
　　方卓面色如常的掸了掸烟灰，语气平淡，“借我的五十万，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楚怜眸子狠狠一颤，她没想到方卓要跟她谈得是这个。

　　虽然这个问题她已经想过无数次了，可当着方卓的面说出来她还是有些心虚。
　　见他不说话，方卓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口中吐出的烟雾弥漫在他那张清矜冷贵的脸上，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你不会是不想还了吧？”
　　“没有！”

　　楚怜鼻子发酸，眼底泛涩，她吁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我分期还你，每个月五，五千。”
　　方卓被逗笑了，一掀眼帘冷涔涔的，“五千？这么点钱还九年？”
　　楚怜的脸像是被扇了巴掌，忽的红了，她想着自己会努力工作，收入会增加，急声道：“用不了九年，我会尽快的。”
　　“这是你拴住我的方式？”
　　楚怜一愣，没听明白。
　　方卓起身熄灭了烟蒂，唇角的笑带着一丝讥肖，“就为了五千块钱，这九年多，每个月我至少要跟你联系一次，纠缠我的算盘你打的挺响。”
　　“九年？”
　　方卓轻笑，带着玩味垂眸看她，“你不腻我都腻了。”
　　“我没这个意思，要不……”
　　楚怜狠了狠心，缩短了年限，“你给我五年时间，五年后，我一次性还给你。”
　　方卓走过来，捏起楚怜的下巴，“利息呢？怎么算？”
　　楚怜眉心一动，“就，就按银行利息……”
　　“麻烦，我不同意！”方卓轻飘飘的一句话似是击碎了楚怜的心。
　　她眸中莹润碎开，散成支离破碎的泪痕，就在她穷途末路的时候，方卓拿出了自己想要的方案。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方卓唇角勾一丝邪气，“陪我睡一个月，这债我算你还清，考虑一下？”
　　一时间，楚怜恍惚的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屈辱？方卓的一字一句，刀子一样精准的插在她的心尖儿上。
　　激动？一个月！只要一个月，她就可以跟方卓一刀两断，跟过去羞耻的交易一刀两断，这对她来说几乎是个惊喜！
　　复杂的情绪在楚怜的心底纠缠，杂糅，她习惯了屈辱又无比渴望新生，没犹豫多久，就脱口而出一个字。
　　“好。”
　　她不确定这个字是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只看见方卓的瞳孔颤了颤，清冷的眸子中夹着嘲讽：
　　“这一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踏出这个院子一步，否则交易作废，你想清楚了？”
　　楚怜拧眉，“下周我要答辩……”

　　“不许去！”
　　楚怜呼吸一滞，愣了愣，她眸中含着泪，声音细软，“方卓，答辩不需要很长时间，就一下午。”
　　这算是她最后的恳求了。
　　“你是听不懂吗？我说不许去！”
　　一滴泪从楚怜的眼眶滑出来，顺着她的脸颊落到方卓的指尖，一丝丝温热。
　　她又哭了，可怜兮兮的。
　　跟她在亲密时求他的样子很像，每次他都忍不住会心软。方卓喉咙一滚，不理解道：“我真不明白，一个破答辩，你至于吗？”

　　那是她对未来全部的希望啊！
　　“不通过答辩，我就拿不到毕业证……”
　　这方卓就更不理解了，声音陡然高了八度，“楚怜，我就不懂了，一个破毕业证，对你来说有什么用？比我还重要？嗯？”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楚怜心痛的无法呼吸，一句话都说不出。
　　摆在她面前的是看似选择的绝境，无论怎么选，结果都让她既为难又无能为力。
　　方卓眼睛一眯，被她搞得有些心烦，语气缓了缓，“哭什么？你也可以拒绝……”
　　拒绝之后，他就可以再提一个条件。他目光幽幽的落在沙发角那个粉红色的箱子上，还没等开口，就看到楚怜用力眨眼将眼里的泪水憋了回去。
　　哑声道：“就按你说的办，方卓，从今天开始，一个月为期，我们就两不相欠。”
　　拒绝有什么用呢？
　　他还会有别的要求，或许更让她难堪……

　　在楚怜看来，除了未来辛苦一点，这是她能摆脱方卓最快的方式！
　　方卓震惊的眉心跳了跳，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两……不相欠？”
　　“对，方卓，我们写个协议吧。”
　　事态发展的方向跟方卓想的不一样，他架在这，愈发的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他都气笑了，“楚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

　　方卓已经不想听了，他堵住她的嘴，跟以往的温柔疼惜不一样，今天的方卓像是要把人撕碎。
　　扔到床上，方卓猛地压上去，楚怜闷哼一声，感觉骨头要断了。
　　她侧开头，不愿看方卓的脸。记忆在脑海中纷繁，时间过得真快，这一转眼，她已经跟方卓纠缠了四年。
　　她都没想过这段关系能维持这么长时间。
　　恍然间她又想到了他们的第一个夜晚。
　　她裹着被子瑟瑟发抖，方卓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腰上围了一条浴巾，倒三角形的上身肌肉线条匀称漂亮，腿又长又直……
　　他发尖还滴着水，就掀开被子钻进来，楚怜吓坏了，紧紧地闭着眼睛，抖得更厉害了。
　　她原本以为会很痛苦。

　　没想到方卓也是同样的小心翼翼，将颤抖的她一点点拉入怀中，轻轻吻她的额头，“你别怕，我不强迫你。”
　　那时候的方卓，比现在温柔。
　　“楚怜，你死了吗？”
　　方卓目光森然，嘴角的嘲弄毕露无遗，“这就是你还债的态度？借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楚怜的心像是揉了一把玻璃渣，她颤抖着将双手搭在方卓的肩膀上。
　　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方卓的，她甚至没见过他最狠厉的一面。

　　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楚怜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外面天色泛着红要亮不亮的时候，方卓才去洗澡。
　　醒来时，楚怜吸了口冷气，全身酸痛，跟一口气犁了百十亩地一样，骨头架子都散了。
　　方卓早就不在了，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公司。
　　楚怜本来想去学校，想起她跟方卓的协议，她直了一半的身子又跌了回去。望着天花板发呆，不一会就泪流满面。
　　有时候楚怜也会想，命运是不是就对她这么残酷？
　　看她好欺负，就一直欺负没完？

　　她那么努力的想好好生活，可生活却越来越糟了。
　　辛辛苦苦读了四年的大学，到最后连个毕业证都没有……
　　她翻身把手机充上电，拖着疲惫的身躯想下楼去倒杯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