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前的态度让刘星雨匪夷所思，顾不上多想，她走进张锦的办公室，说道：“张总，这是你之前要的文件。”
　　“放下就是了。”张锦一手托着下巴，眼前的这张票据已然成了烫手山芋。
　　“哦，好的。”刘星雨习惯地应声道。
　　自刘星雨入职以来，张锦和她之间不过就是发送和完成指令的模式，鲜有更多的交流。张锦到底在想些什么，刘星雨根本无从得知，不管自己的工作做得好与不好，他好像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让她总有一种生分感和距离感，有违于“贴身助理”这个头衔，甚至还比不上梁朝寒跟张锦的关系。
　　刘星雨默默地走出去，微微叹了口气，张锦一动不动，她只好无奈地带上门。
　　张锦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只得问问徐漫妮，随即发了一条微信过去，等了好几分钟，没有等到回复，心里就像猫抓一样。
　　“嘀铃铃”座机电话响起，打破了沉闷的空气，上面显示着徐漫妮的内线号码。
　　“老公，我在跟同事说点事情，才看到你的微信。”徐漫妮的声音很雀跃，自从银行放款之后，徐漫妮如释重负。昨天，她偶然发现自己的美甲已经面目全非，又照了照镜子，最近忙于工作，皮肤好像粗糙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过于敏感，好像张锦对自己不如以前感兴趣了，生活需要仪式感，女人也需要维持貌美如花，刚才她正跟财务部主管约好，下班后一起去做美容护理。
　　“看微信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张锦问道。
　　“看了，我在想，照理说这种事情都是核心内幕，以前你都接触不到，看来现在杜天明应该是把你当核心人员了……”徐漫妮越是分析得详尽，电话那头的张锦心里越是怪怪的，听她的口气，她自然是这所谓的核心人员中的一员，可自己作为她的老公，天启的投资部总监，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那之前自己的努力算什么？是别人对自己忠诚度的测试？

　　“这些货的材料价格肯定有猫腻，说不定又有人在里头吃了回扣。”张锦斩钉截铁，那语气就像是自己已经洞察了一切。
　　徐漫妮笑了笑，老公真是单纯得可爱，解释道：“这不过就只有发票而已，哪还有货和价格的事情，报帐的钱提出来自然是有用处的。”
　　“什么？连货都没有？那这个钱到底流向哪里？我怎么感觉上了一条贼船。”张锦一脸错愕。“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这句话用在此刻，再合适不过了。
　　还能去哪里？徐漫妮自然心知肚明，杜天明因为商业街C区的事情，大权旁落，说不定就来一招将计就计，她向张锦提示道：“老公，杜天明把这事弄到你这儿来，可能是想拉你下水，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过……这字嘛，也还是要签的，爸爸那里也不好交代。”
　　“我知道了。”张锦听完徐漫妮的分析，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不过就是借他之手，走个流程而已。
　　可是，刚刚才把钱前气走，如果转身就去找他，好像这面子上有点过不去，指不定下次，他的气焰更加嚣张，张锦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杜天明那儿聊聊。
　　张锦还没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何助理抬眼看见张锦往这边走过来，立马笑着站起身来迎接；“张总，您来的真是恰恰好，杜总刚进办公室。”
　　张锦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心里一阵冷笑，何助理不愧是杜天明的心腹，见风使舵的本事青出于蓝呢，想必是最近公司风向都吹到张锦这边才使何助理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何助理迅速用内线电话通知了他的上司，然后帮张锦打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
　　杜天明看见张锦，一脸高兴的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一边走出来一边对张锦打了个手势，说：“来，这段时间张总辛苦了，我一直惦记着想要去关心一下，又看张总每天脚不沾地的忙碌，怕过去了又打扰到你。”
　　说着便把张锦邀请到了茶台前坐下，“你们年轻人啊精力就是好。我这每天得沏上一壶茶，不然心里总会觉得少点啥。哈哈，倒还真是得靠这茶叶碱来提神了。”
　　说话间，水壶里的水便煮沸了。张锦看着杜天明娴熟的用镊子从一个金色罐子里夹出一撮茶叶放入紫砂茶壶中，紫砂壶做工精美，张锦作为外行人都觉得那壶古香可爱，说到：“杜总真是讲究人。我在您面前粗俗了。”

　　杜天明正过滤第一遍茶水，抬头看了张锦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说：“什么讲究。这玩意啊，就是树叶子。老百姓喝得，达官贵人也喝得。都是村里山头上长出来的，怎么就分出了贫富呢？”
　　杜天明沏好了茶水，倒了一杯递给张锦，“尝尝口感怎么样？”
　　张锦接过杯子，头一仰，一口喝完杯中茶水，把杯子放在茶台上，客气地说：“我不懂茶的，全当解渴，让杜总笑话了。”
　　杜天明哈哈笑了两声，拿起公道杯，把张锦刚用过的杯子又续满了茶水，然后手腕抖动，晃了晃公道杯中的液体，说：“这品茶和做人的道理是相通的。出身不好的人，就如这山里的树叶，未必不能飞黄腾达。你看着茶汤是透明油亮才是上品，要是泡出的茶汤发黑，很可能是好树叶让制茶人弄成了坏茶。尤其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要珍惜啊。能不能成为上品，就看你是不是跟对了人。”
　　张锦恭恭敬敬地听着，面带微笑，心里却非常不痛快。自己是农村出来的事情从没跟人说起过，徐漫妮一直怕自己自卑也从来不说，可是这样一件私密的事前段时间就已经在公司闹的沸沸扬扬。但凡自己在工作中稍有失误，那些风言风语就会冒出来，但是都只是背着他私下议论，还从来没有人正面在自己面前提及过。杜天明如今这含沙射影地说出来，是在警告自己吗？
　　张锦自己在心里犯嘀咕，也就没有专心听杜天明讲所谓的茶道。杜天明说什么，他就“嗯”一声。
　　杜天明讲了一番茶道后，满脸得意地看着张锦，从张锦的表情里，他自信他的“茶道”戳了张锦的心窝，已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张锦这小子心思敏感，就看他能领悟到什么程度吧。
　　杜天明放下茶杯，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说：“其实还是羡慕你们年轻人呐，为事业忙碌的时候还哪有闲心关心一片叶子的出处。咱商业街工程进展程度怎么样了？”
　　张锦听闻问到工作上的事，也直了直身子，说到：“消防水电环保等各种手续已经全部办下来了，是商业街作为整个工程办的手续，不分模块专区。方便审批也省了我们的时间。A区和B区，剩下的施工具体安排，杜总和钱总都可以直接下命令了。我们C区的各项分工已分派完毕，施工单位已经入住，土石方施工已经开启，水电设计图初稿已完成。”
　　杜天明随着张锦的叙述不断点头。前期跑智能部门的时候，钱前曾说他可以直接把消防，水电的批准手续拿过来，就是跟环保那块的负责人发生过口角，那人也是有背景的主，钱前不想去跟人家低头。杜天明让他不必着急，看看张锦的表现。没想到张锦几天下来，把整个街区施工的所有手续都拿了过来，倒省了他们很多事。因此，杜天明肯定是要夸赞张锦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