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谭庚峰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把肖大宝扇的眼冒金星，肖大宝怒道：“我跟你拼了！”
　　马超宾和钟振飞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拉住肖大宝。
　　“你打我男人！我跟你拼了！”
　　原本躺在地上打滚的肖大宝媳妇爬了起来，对着谭庚峰就撕扯了起来，赖萍急忙把她拉开，说：“你别激动，听我说，没有谁会害你的孩儿，我们就是来了解下情况。”
　　肖大宝死死盯着郭小龙：“郭小龙！我认识你，你说，这么多年了，你祸害了多少人了，你不害我的孩儿，也会拉我婆娘去结扎，我不同意！”

　　郭小龙语气缓和的说：“你跟我说，今天是市里要搞计划生育检查，刚才就是了解下情况，如果你真的又生了，先赶紧躲起来，被市里抓到了，可就很不妙了。我们是来帮你的啊，真的要来抓你们，会只来我们这么几个人吗？”
　　肖大宝一愣：“真的吗？”
　　谭庚峰说：“当然是真的，骗你死全家。”
　　见谭庚峰这么说，肖大宝这才缓和了下来。
　　谭庚峰和钟振飞这才将肖大宝给松了开来。
　　其实钟振飞心里矛盾的很，面对偷鱼贼他毫无畏惧，但面对一般群众，他却希望能够和风细雨。
　　计划生育是家喻户晓的国策，但这也让乡镇干部和群众站到了对立面。
　　农村人必须生儿子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哪怕家徒四壁，哪怕被拆房子，哪怕拼出性命，也阻止不了他们生儿子的决心。
　　导致一见面就爆发冲突，而上面虽然不停在强调建设服务型政府，乡镇干部还没有完全从征收三提五统税的状态转变过来，群众一反抗，干部就动手打人。
　　之前钟振飞在跟大家聊天的时候，也听说了早年搞计划生育的时候，强拉妇女去引产、结扎，甚至拆群众房子的故事。

　　就是现在，为了催缴社会抚养费，也依然会采取搬群众家的电视、牵牛抬猪搬稻谷的激进做法。
　　谭庚峰在一次催缴的时候，因为对象不肯表态缴纳社会抚养费，将对象养的鸭子一只只摔死在地上的故事。
　　对此干部毫无同情心，反而洋洋得意，将谭庚峰视为英雄。
　　在乡镇，敢动手打架，暴力催收的干部视为能干的干部。
　　洪晟腾面对偷鱼贼怕的要死，但面对群众可是威风凛凛。
　　就在大家的情绪缓和了下的时候，赖萍耐心的解释的时候，黑龙马村的挂点领导、驻村干部、村书记和包组村干部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

　　一进来，村书记就对着肖大宝破口大骂：“肖大宝！你是牛股吗？怎么又偷偷的生了一个，还不报告，你TM的是想死啊！”
　　肖大宝脸色大变，冲进自家厨房，提着一把柴刀，眼神凶狠的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好啊！还说不是来祸害我媳妇儿的，我没生到儿子，我婆娘就不结扎！”
　　大家敢对群众动手，是因为大部分群众不敢反抗，遇到肖大宝这种脑子一根筋的，敢拼命的，大家都是退避三舍，距离他远远的。
　　大家就这样面对面的僵持着。
　　黑龙马村的挂点领导是江石乡的常务副乡长周福强，今年四十岁，秃顶。

　　他是全乡唯一一个有私家皮卡车的干部，平日里也偷偷做了点小生意，秉承以和为贵，性格温和但不失圆滑。
　　周福强笑眯眯的说：“肖大宝，认识我吧，之前我还请你喝过酒呢。”
　　肖大宝点点头说：“周领导，我认识你，你是一个好人。”
　　周福强说：“你说的没错，谁不想生儿子啊，现在政策好了，政府不会强行不让你生儿子，生了有钱就罚款嘛！没啥大不了的。”
　　肖大宝手里的柴刀没松，盯着周福强说：“周领导，我家情况你是清楚的，不生儿子，没有传帮接代，对不起祖宗啊。”

　　周福强上前了几步，见肖大宝没有反应，就走到他面前说：“大宝啊！你误会了，今天市里来检查计划生育，你超生了这么多，没交罚款，婆娘也没落实节育措施，我们是要让你婆娘躲起来的。不然，被市里抓到了，你生儿子的希望就没了。”
　　肖大宝将信将疑，脸上的表情犹豫不定，周福强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大宝，别人信不过，你还信不过我啊，我保证，不会阻止你生儿子的。”
　　众人见肖大宝的刀被夺了，都松了一口气，也不敢继续刺激他了，而是上前七嘴八舌的跟他讲政策。
　　郭小龙说：“其他什么也别说了，你赶紧把外面的孩子的衣服收起来，让你婆娘躲起来，千万不能被检查组发现。”
　　肖大宝终于信了，点头说：“我这就带我婆娘去她妈妈家躲躲。”
　　郭小龙摇摇头说：“来不及了，就怕路上遇到检查组。这样，你就带你婆娘躲家里，把家里的门锁住，今天晚上才能出来。”
　　肖大宝点头答应了。
　　一场闹剧就此解决，郭小龙带着一群人离开，而常务副乡长则带着驻村干部和村干部留在肖大宝家，对他的情绪进行安抚。

　　郭小龙上了车，说了句“卧槽。”
　　谭庚峰咬牙说：“龙哥，下次搞法院强制执行，就报肖大宝去。”
　　肖萍接话说：“他穷成这样，搞执行也搞不出钱来啊。”
　　谭庚峰说：“就是要让他在过年的时候，多牢里蹲几天。”
　　一车的人，除钟振飞外，都深以为然，快活的大笑起来。
　　郭小龙将车继续往前开，又发现了几户重点对象，幸好这些对象都很配合，没有再发生这些剑拔弩张的事情。
　　转了一圈以后，接到电话说市检查组已经来了，又匆匆的赶回了乡里。
　　市检查组带队领导是计生委副主任，已经在书记办公室坐着了。
　　郭小龙一下车，就问分管后勤的人大副主席方成林：“购物卡准备好了吗？”
　　方成林取出一叠购物卡：“准备好了，一共十二张，带队的两千元，其他人没人一千元。”
　　这是迎接计划生育检查约定俗成的事了，大家都这么搞，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钟振飞不禁咋舌，搞一次检查就能收这么多，全南平市有21个乡镇，每年搞几次检查，收购物卡都能收到几万块，比工资都多好几倍。
　　检查组分了三波人，一波人在计生办检查业务台账资料，一拨人直奔卫生院翻看资料台账，一拨人则抽了两个村，下村入户检查。

　　在计生办检查业务台账资料的查的很细，也发现了不少问题，好在没有原则性的大问题。
　　钟振飞回来后，就在计生办忙着搞服务，帮忙端茶倒水切水果。
　　检查很顺利，原定计划一天的检查行程一上午就结束了。
　　听计生办的人说，关系是第一生产力，只要把关系搞到位来，检查一般都很顺利。

　　关系搞不到位，非得翻个底朝天不可，要认起真来，没有哪个乡镇经得起检查。
　　计划生育检查最难过的就是南平市这一关，越高的级别反而越容易过，省级检查组就从来没有检查过资料台账。
　　忙到饭点，丨党丨委书记孟东海、乡长何国权陪着计生委副主任开着玩笑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