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金三角》
第34节

作者: 兰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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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烟花终究是烟花,它无法永远挂在天际,哪怕能永远挂在天际,带给人的感觉也会改变。绚烂不会始终存在,就像是只要还在园区,无论你经历了怎样的美好,都是一场梦一样。
  当阿大转过身,从人群里将不停流眼泪的眼镜带出来,用最轻柔的声音说道:“答应你的,我都已经做到了,是吧?”
  眼镜用力点着头。
  “那下个月也得再接再厉啊。”
  “起码,不能比这个月差。”
  “这样吧,下个月你们组的业绩定个六百万,怎么样?”
  这句话一说完,眼镜那一组的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阿大。
  阿大像是逮着蛤蟆要捏出团粉的那个人一样,玩命压榨着眼镜的价值,可其他人看到的却是自己完不成任务之后,所需要承受的痛苦。

  阿大当然不会给他们机会否定自己的决定,马上挥手说道:“吃饭,都去食堂吃饭,今天所有人给老子把食堂吃空,然后去房间里等着你们的姑娘!”
  我是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
  眼看着他们完成任务后长出一口气的疲惫;
  眼看着他们得到奖励之后的惊喜;

  眼看着他们听到了任务突然提升之后的错愕,最终怔住。
  他们在眼镜的逼迫下,应该都没想过下个月的事,此时,却被下个月的任务如同五指山一样压在了头上。
  这让我想起了阿大屋里那个为了面子疯狂贷款的杨阳,恐怕她最能理解这种感受,尤其是当还款日即将来临的时候。
  “怎么了,觉着没算计着眼镜,不舒服啊?”

  芳姨竟然在这个时候主动靠近了我,还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阿勇跟在人群身后刚好听见,补了句:“他还能不舒服?这小子奸着呢,给眼镜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看着人家在刀刃上跳舞,输赢他都不受伤。”
  我也跟着走了出去,没想到的是,这屋里除了阿勇看出了我的意图外,连没参与会议的芳姨也看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高兴了?”芳姨如此问着。
  我在所有人都没看见的位置,偷偷在芳姨屁股上拍了一下,流露了一个笑脸说道:“没事。”
  是啊,本来我也没事。
  哪有布局者把自己扔局里的?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眼镜这个赢了局的人,却丢了命。
  吃、喝、唱、闹。

  我和老猪把人带进厨房以后,才发现今天的享受竟然和我们这群人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一个个的拎着棍子站在边缘不停晃动,就跟迪厅里的内保似的。
  “艹,还他妈迪厅呢,老许,你这是多久没去过夜场了?”
  我……好像从里边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去过蹦迪的地方,难道眼下那地方都不叫迪吧了么?
  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整个厨房里呕吐过的酒精味道熏得我脑瓜仁子疼,这帮玩意儿放松了以后的丑态真是没法看。
  骡子捧着垃圾桶撅着嘴唇喊‘宝贝~’还带颤音的;小伙孤单的坐在人群中,望着眼前这杯酒不知道该不该喝;阿苗一手端着酒瓶,一手抓住个根本不爱听他说话的狗推,正在朗朗的吹牛逼,非说当年的湄公河漂浮的死尸多多少少和他有点关系。
  那给阿勇气的,在其背后骂了一句:“你咋他妈没上河里飘着呢。”
  这顿酒灌下去,我发现在这儿的所有人几乎身上都有足以致命的毛病,要么,是胃口足够大、却没有降服天地的本事;要么,是提起父母来满脸厌恶,却能很快和一个陌生人打成一片……
  好像一坐到这儿,全世界都在耽误他们,要不这群虾兵蟹将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他们全喝多了,喝得最多那个,是和我一起来到这儿的小情侣当中的男人。
  那个男人眼睛都喝到了睁不开的程度,坐在原地旁若无人的哭,给眼镜哭到烦得实在受不了了,起身走到另外一张桌面上,给了他一个嘴巴。
  还别说,一个嘴巴以后,那小子老实了。
  眼镜算是找到了整治这群人的开关在哪,当他阴冷的走回来时,同一张桌面上的人都不说话了。
  “看着我干嘛?”
  眼镜如此问着。

  阿苗喝点酒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的说了一句:“你收费啊?还他妈不让看?”
  自打眼镜支棱起来以后,阿苗在工作区清醒时从没反抗过一声,几杯猫尿下肚,脾气秉性还变了。
  “X你妈,你再说一次!”
  眼镜瞪了他一眼。

  有时候我觉着眼镜比我更适合在园区里当打手,这小子心黑的就像是在墨汁里泡了多少天,心脏粘膜上都带着墨沁。
  骡子听见了争吵摇摇晃晃起身,在我的关注下扶着桌面连续扒拉到地上三个碗,才坐稳的说道:“眼~镜!”
  声儿都打颤!
  “因为你,哥几个这个月玩了命的干,让你扬眉吐气了,让你站起来了,够意思不?”

  眼镜把对阿苗的这口气咽了下去,点点头,说了声:“我得谢谢你们。”
  “别急着谢。”
  骡子继续说道:“我想问问,那我们都开始给你玩命干了,阿大给咱定下个月任务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拦着点呢?”
  实际上,这是眼镜即将成为这帮人领袖的时刻。
  我太知道这一点了!
  人性本贱,一个人在成为领导者之前,绝不是恩行天下,得是先威压众人。
  这事要是放在我身上,我肯定能把这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首先,我能用一句话把这群人对我敌意都转移走,我会问:“你们想不想把钱弄回家里?”
  在这儿,大部分都已经没了希望,只要用钱做药引子,准能让他们现了形。
  等所有人点头,我会继续说:“那我拿不出成绩来,怎么和上头提给你们所有人打钱的事?”
  这句话说出来,手底下人就会变成两个阵营,只要分化了他们,就好摆弄了。

  可惜啊,眼镜没这个经验,他没蹲过十年大狱,更没看见过监狱里那些驴马烂子被一个个江湖豪杰收拾的局面。
  “我敢么?”
  这是眼镜说的话。
  他伙同阿大他们几乎将手底下人都收拾了个遍,为自己谋福利的时候拿别人当鱼肉,这时候说‘不敢’,这不是捅所有人肺管子么?
  “你不敢?”
  骡子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恨意。
  “你他妈不敢?”
  “你一个月给阿苗送到八楼两回,还都是你给的钱,这时候你说不敢??”
  眼镜其实还是能救自己命的,尤其是小伙问了一嘴:“那接下来的一个月怎么办?”时。
  他只要大大方方的说上一句‘没事,咱这个月都超额完成任务了,下个月,阿大他们还能真动手啊?’,起码大家心里能舒服点,在这种环境下,再进行循循善诱,大部分人都不会做出过激行为。
  可喝了酒之后的眼睛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知道,看天意吧。”

  “不是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么?”
  他往出甩上金句了。
  骡子就坐在眼镜旁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胸口喘息时的起伏:“你那意思,我下个月还得被阿大灌凉水,灌到窜稀,当着满屋子人的面,拉一裤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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