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是。”杨明峰窘迫地连声说，“商小姐，实在对不起，我以为……”
　　“不要说‘我以为’，我上午跟他们上课刚学到的。”商小溪欢快而略带调皮的声音打断他，“说‘我以为’是狡辩，是不肯认错，还想一错再错的意思。”

　　“呀，那么严重呀，还上纲上线的。”杨明峰被她给说的脸红了，踌躇着说，“我不想狡辩，可总得容我解释解释吧。”“不要解释，就说‘我错了’就可以了。”“好，我错了！”杨明峰被这个好为人师的小丫头，都快要给逼到沟里去了，心里更加烦躁，可还把她没办法，只好说：“那你说吧，我一句话都不说了。”“你不说话，就更不对了，是消极涣散的表现，在团队里要起反作用的。负责的说法应该是……”商小溪伶牙俐齿，清脆的声音，说出来就是一捆一套的理论，着实把从未谋面的杨明峰给打懵了。

　　妈的，简直是无限上纲，无理取闹。岂有此理，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杨明峰给她噎得嗝喽，嗝喽的，索性举着手机，干站着一言不发。
　　“喂，喂，手机又掉线了……”商小溪嘀嘀咕咕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在听。”杨明峰不耐烦的声音说。“哎呀，你这个态度就不好了，不认真嘛。怪不得我听有人跟我讲，你们国企里都是人浮于事的，看来真的有必要加强学习。”杨明峰对商小溪这种以道听途说为依据，肆意扩大打击面的说法，很不以为然。可是，自己怎么着也不能跟这么个四六不通，还胡搅蛮缠的社会公司里的臭丫头一般见识吧。

　　杨明峰想着，忘掉了计划中的“美男计”，果断开口打断她强加给自己，喋喋不休的免费培训，不客气地大声说：“商小姐，对不起，我的手机快要没电了，咱们能不能见面说？到时我一定洗耳恭听。”
　　商小溪显然意犹未尽，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很不情愿的口气道：“那好吧，不过我时间很紧的，可能待不了多一会。你抓紧时间赶快过来吧。”
　　今年的热天来得早，才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可干辣辣的暑气就已经夹在微风中，带着沙尘扑面而来了。杨明峰临出门前，特地脱下裹在身上一个多月的毛背心，衬衫外面只套了一件开会用的廉价西装，可蹬上自行车上还是全身冒汗。等到了培训公司楼下，这家伙已是嗓子眼里要往外冒烟了。这帮丧尽天良的大师傅，为了减少革命群众对菜的消耗量，总是做得那么咸，好像买盐的钱就不值得贪污似的。杨明峰口干舌燥，撂下自行车，跑到路边的报亭里买了一瓶可乐，迫不及待，咕咚咕咚就灌了小半瓶。他打着气嗝，想到马上还要舌战那个因为浅薄所以好为人师的丫头，就有点怏怏的样子。哎，命苦哇，到哪儿都是跑腿的料，在外面还要受气。

　　培训公司隐藏在远离大路边，一座不起眼的半旧写字楼里。院子里绿树成荫，跑着三三两两的孩子。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气喘吁吁，堵鸡似的张着两条胳膊，追在“小祖宗”后面护驾。电梯打扫得还算干净，可是一听到它活动起来要死要活的呻吟，就可以断定，这铁笼子里一定没少关过人。杨明峰出了电梯，顺着号牌，一直摸到走廊最尽头一间屋子门前。他探头探脑，瞅着老式写字台边上零星坐着的几个人，客气地大声说：“请问，商小溪在吗？”

　　坐在门口一个三十多岁年纪，戴眼镜，瘦瘦的女人转过头，狐疑的眼神看了看他，又扭回去四下张望了几眼。毫无征兆之下，突然间脖子上青筋暴跳，声嘶力竭地直着嗓子大喊：“商小溪——，有客人。”杨明峰愣了一下，马上就乐了，这些干培训的，除了喜欢拿别人当傻子之外，肯定还有另一种职业病，就是大嗓门。
　　“来啦，来啦——”随着声音，走廊中部的卫生间里飘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踢哩趿拉地小碎步一路跑过来。黑影来到杨明峰眼前一个急刹，停下攥着一块湿漉漉纸巾的手，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疑惑的声音轻声问：“你就是杨明峰？”
　　日期：2009-11-06　10:06:01
　　“美女，绝对是美女。”杨明峰同样也是暗暗吃了一惊，马上在心里对自己说：“有情可原，美女就是要张狂。”
　　商小溪不自觉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黑色网眼小氅，眨巴着大眼睛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呦，而且自己就摸到了。”
　　“快吗？路不太远的。”杨明峰赶忙从商小溪隐隐突兀的贴身体恤上挪开眼神，装出成熟稳健的样子，大模大样地说：“别说你们这个地方，就是到了其它城市，只要门牌号没错，我也能找得到的。”
　　“是吗？”商小溪立马笑馨如花，赞叹的声音说：“你一定跑过很多地方吧，见多识广。”

　　“哪里，哪里。”杨明峰很低调，很谦逊，矜持的声音说：“就是以前在南方跟父母瞎跑，后来又在北京读研究生，大江南北，见过的多了点。”
　　商小溪扶风摆柳走在前面，把杨明峰让进一间空着的会客室。趁着人家忙乎着给他倒茶的功夫，这哥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那翘翘的小屁股，同时在脑子里还竭力回想大学同学口授给他的一份独门秘籍：怎么从女人臀部的扭动上，分辨是否是雏儿。可是，这么重要的理论，到了该用的时候，怎么竟一下想不起来了呢？唉，书到用时方很少，真可惜。

　　商小溪将茶水放到杨明峰跟前，在他斜对角坐下，一手摩挲着自己半截白藕似的膀子，嘬着嘴唇，这位一向自我标榜的时尚达人，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杨明峰是善解人意的主儿，估计她对自己在电话里犯下的严重错误，已经是痛心疾首了，便主动给她找台阶下。
　　杨明峰从“防弹”尼龙包里，掏出经过整理，打印出的那份名单，郑重其事欠身递到她手上，公事公办的口气说：“这是我们参加培训的人员名单，请你看看是否符合你们的要求。我没经验，还请多指导。”
　　商小溪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索性就绷下脸，只手接过名单，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看完忽地抬起头，故作惊讶地说：“呀，亏你还是个研究生呢，怎么连一些基本常识都搞不明白，你少算了一间房子。”她挥着名单，严肃地说，“参会的男女人数都是单数，总不能不是一家子的一男一女，住到同一个房间里去吧？”

　　“我错了！”杨明峰赶紧挺直腰板，貌似诚恳，认罪似的重重点着头说。
　　“哈哈，你学得还是蛮快的嘛。”商小溪线条柔美的脸颊，忽然飞上了一朵嫣云，脆脆的声音道，“不过看在你过来还算快的份上，说明‘人浮于事’这个定义可能有点不准确，这次可以原谅，下次注意哈！”
　　“嗯，嗯……”杨明峰郑重其事地忙又点了点头，对着商小溪俏丽的三角脸，刚吐出了一个“我”字，就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美女大都自以为是，而且是超级自恋，与她们面对面，决不能硬碰，只能智取。
　　“嗯？”商小溪津了一下直挺的鼻梁，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两眼，坏坏地说，“想要说‘我以为’吧？没关系，你说吧，放心大胆地说，你又以为什么？”
　　杨明峰本来是想告诉她，我们单位其实是要包整栋别墅的，多一间少一间无所谓。可听她这么不依不饶的，就想要逗逗她，便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郑重地说：“我见识到你诲人不倦的崇高师德，就联想起我上幼儿园时的一个老师来了。那叫一个认真，那叫一个负责，整天督在我屁股后面，提醒我丨警丨察抓小孩尿床。”

　　“哈，哈，哈……”商小溪给逗得在沙发上笑成一团，圆润的身体不停颤抖，过了好一会才直起腰，板起脸，鼓起眼睛，煞有介事地笑道：“我说那个爱尿床的小屁孩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跑到北京来了。”
　　“呵呵，原来咱们早就认识呀？”杨明峰随口接了一句。可没想到，商小溪听了，竟然一下羞红了脸，埋怨似的死死盯了他一眼，慢慢把头低下了。
　　既然两个人都觉得是似曾相识，那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原来，商小溪下午还真是有事，就是要跑一个客户。经过杨明峰一再申请，循循善诱地劝降，商小溪才开恩允许他客串一回公司里的搭档，旁听自己是如何“拉客”的。
　　可是，杨明峰的目的并不是搞市场调研呀。有关这一点，鬼灵精的商小溪当然也明白。因此从客户那里一出来，都用不着做工作，商小溪就跟在杨明峰后面拐进了一家叫做“爱存不存”的银行，监督着这家伙从提款机里取出了五百大洋。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经过一番生拉硬拽，小小的搏斗，杨明峰终于紧拉着商小溪的手，进了一家被商小溪称为“随便”的餐厅。

　　杨明峰把商小溪送到自家楼下，再返回到单身宿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他觉得那些熟悉的街道仿佛一下变短了，手上分明还留着商小溪滑腻的手汗，鼻孔里还飘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可她的样子怎么还是朦朦胧胧的呢？没看够，看不够，杨明峰是个善于思考的好孩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像她这种档次的美女，以前应该有很多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