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群今天刚听了张总的“指望”，现在又受了本单位同仁的“嫉妒”，这双重激励的效果，绝对不是1+1那么简单，而是在叠加之后又翻了两番还多，其效果大概不亚于春天里的一声惊雷，就给震得心荡神摇。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而且竟然还是以这种方式。尽管郝震上窜下跳，也是个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人士，可说什么老丈人也应该在事先到得点消息吧？难道是老家伙不够意思，出于自保，要掖着藏着？孟凡群的心脏在“突突”了好几下之后，不觉又忽忽悠悠地，没着没落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杨明峰见孟凡群叉腰踱步，仰脸浅笑，一副整装待发，壮怀激烈的呆傻样子，马上就联想起刘立新这一段时间的反常举动，心里立刻往下一沉：坏了，坏了，刘立新这回彻底没戏了。如此这般，自己在经济处也算干到头了，得赶紧找地方跑路！孟凡群这个小人，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处心积虑干了自己两把了，要真是大权在握，首先要亲自“关照”的，肯定就是他杨明峰！妈呀，真是命苦，怎么不知不觉的，就陷入到人际关系的漩涡里去了？含辛茹苦十几年，好不容易打来的江山， 坐上还没几天，这么着就简简单单地给毁了！

　　预见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优厚待遇，什么“窝心脚”、“紧鞋带”、“打闷棍”……杨明峰的脸色看上去，跟死了亲爹差不多。论心情，比欲求不满的刘立新还苦大仇深。于是也没心思正经干活了，坐在位置上，托着挤成柿饼状的腮帮子，脑袋里大半天就转悠着一件事：往哪里跑合适呢，哪儿需要打杂的呢……
　　再说张红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没坐稳，就急不可待地拨通了达文彬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嘟嘟”叫了几声，没人接。张红卫凝神想了想，又拨通了达文彬的手机。“达总，现在说话方便吗？”张红卫一只手平铺在桌面上，上身绷直，正儿八经轻声说道。
　　“啊，是红卫呀，”达文彬的声音倒是显得挺轻松，“我在部里开会，刚散会，有什么事，说吧。”
　　“关于培训的事，我在经济处已经把风吹出去了，刚才也跟徐爱华谈过了，下面的事情就听你安排了。”张红卫有些局促不安地说，“这回直接绕过人事处，可能你要给老张打声招呼，人事口不归我管。”
　　达文彬在那头想了一会才说：“嗯，现在除了培训，还什么都不能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边的事情，我抓紧时间办，尽快跟讲师商定具体时间。”
　　日期：2009-09-28　15:16:36
　　这当领导的，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着想，可千万不能乱说话。你大嘴巴一张，随便来两句，你知道“小的们”得花多少精力，死多少脑细胞去琢磨吗？达文彬以前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张红卫，告诫他不要“出口成脏”，可他还是恶性不改。这不，又把“脏水”泼到人家孟凡群身上了吧？弄得实心眼的小孟，硬是再一次请示了娇妻，狠下心决定破费几十元钱，请老丈杆子出去套情报。

　　张处长津津有味吃着面前的一盘饺子，看见对面的女婿就着一小盘凉拌豆腐丝，可怜巴巴喝着一瓶啤酒，心想，这个女婿，除了不听指挥，老是擅自行动之外，在其它方面，可以说还是令人满意的。尤其是在勤俭持家这一点上，表现得尤为突出。这说明什么？说明闺女管理有方呀，牢牢掌控着老公至关重要的经济命脉。
　　男人兜里有钱就学坏，颠扑不破的真理啊。自己这把年纪，尚且不时挑战真理，要跟歌厅、桑拿里那些成群结队的女流氓做斗争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落得个屡战屡败的下场？不过为了验证真理，还是要屡败屡战！
　　孟凡群侃侃而谈，可是见多识广的老丈杆子，竟是一直沉思不语。他还以为自己花了小半天时间，紧急制定的对经济处未来治理结构进行改革的宏大构想，有什么考虑不周之处，原先眉飞色舞的样子，就有些黯淡。这个老头子，真是越活越胆小，还总埋怨我不听指挥，可有些事情，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呢？那天要不是我趁着半推半就之时，当机立断，你闺女床上现在躺着的，还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呢。

　　“凡群呀，你这个孩子做事情，还是考虑欠周呀。”张处长放下筷子，黑着一张老脸说，“大雁还没有打下来呢，就考虑着是清炖还是红烧，是不是为时尚早了点。”
　　嗯？难道老爷子直到现在还在怀疑我的成功吗？这一点，是孟凡群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置疑我，就是置疑你女儿，就是置疑张总说话的权威性。怪不得这人一辈子混得窝囊，原来最擅长的，是伸着脖子往人家屁股底下钻呐。
　　于是孟凡群便有些悻悻地说：“张总说话总不会不负责任吧，而且郝震经常跟一些人打牌，他的消息有时候是很准的。现在他们几乎是一起说的，我觉得可信度很高。”
　　张处长慢慢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地说：“那我问你，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这个人事处长为什么不知道？”
　　孟凡群理直气壮，立马接口就回应道：“这个我早想过了，因为咱们是亲属关系，他们在讨论的时候，多少是要背着你的。而且刘立新在机关混了那么多年，肯定也有代言人。因此，应该只是几个老总，在小范围之内商量定的。”

　　张处长第一次发现，这个昏了头的“生瓜蛋子”，竟然还是一根筋，便有些着急起来，心想，顺口几句“预祝”之类的话，谁不会说呢？你也就是我女婿，否则，我才懒得跟你废话呢。就有些不耐烦了，带着浓郁大蒜味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娇客”的脸上了：“你跟朱宏宇熟，开会讨论，就算我不知道，他总能听到点风声吧。”
　　“朱宏宇？”孟凡群显出一副鄙夷的神情，咚咚灌了几口啤酒，擦着嘴巴恶狠狠地说，“那个家伙，嫉妒心强着呢。看见这回我真要比他强了，不仅不会帮忙，而且还恨不得在背后捅我两刀呢。办公室楼上楼下的，我这两天根本就没见着他的人影，估计是故意躲着我。不过，这也更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了消息的可靠性。”
　　张处长在玩人方面历练多年，凭直觉，根本不相信孟凡群这一套自我编织出的鬼话，相反却认为，这纯属是他当官心切，急火攻心滋生出的意淫。可在他那些看似环环相扣，所谓的证据链面前，还立马找不出明显的破绽。对付这种坚贞不屈的年轻人，他还是很有经验的，于是面色一转，拿出了当爹的派头，腆着一副老脸，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还是年轻啊。大风大浪我见过多了，真的要提醒你，在咱们这种国企，各种关系可谓错综复杂。只要没见到正式文件，谁说了都没用！

　　“你还不知道吧，上一次，你们处里的小谢要评工程师。原本评审委员会通过的名单里是没有她的。可不想，她从集团办打字员那里预先看到了文件，直接就推门找戈总。结果怎么样？上面来了个电话通知我，已经拟好的文件，推迟下发。还没过两天，办公会结束的时候走了个过场，连评委会都给绕过去了，叫‘特聘’，硬是给了个工程师。”

　　别看张处长老说“与时俱进”，可是像他这种在“阶级斗争”中锻炼成长起来的老同志，要真正做到与时俱进，又谈何容易？而且要是真能“与时俱进”， 还用得着把这句口号整天挂在嘴边上吗？他就是不明白，现在这些80后的年轻人，最烦的就是说教。他对别人说教可以，人家看在他一大把年纪的份上，还是个领导干部，一般都是在左顾右盼之余偶尔点头，至多就是实在坚持不住了，拍拍屁股站起来，说要上厕所呗。可孟凡群跟别人可不一样！

　　日期：2009-09-30　15:3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