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全集团上下，都不傻，谁看不出来呀，还用听谁说？”褚纪文靠在椅背上，叠起腿，打着哈哈说，“我看，他们那帮人就欠骂，我要是刘立新，天天堵在门口骂他们，他们就老实了。”
　　日期：2009-09-18　14:49:42
　　徐总家住的这个小区，有一半是部里团购的家属楼，高低错落，档次不同，户型也不一样。张红卫，朱会欣都住在这个小区里。此前据朱师傅自己供述，她跟徐总还是住前后楼的远邻呢。
　　二十多分钟之后，在零星烟花当空飘忽闪烁的光照下，一条颀长的黑影，手里拎着个大口袋，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小区里。杨明峰溜着墙根，低着脑袋，做贼一般心惊胆颤，就怕不巧撞上熟人。哎呦！远处灯影下面站着的那几位，其中有一个，似乎就是老奸巨猾的公会办主任呐！这家伙心里惊慌，急忙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大口袋费劲掖在怀里，头埋得更低了。可等溜过他们身边，听音辨声，杨明峰不禁暗自骂了一句，他妈的，原来是几个遛狗的大爷大妈，正家长里短呢。鼓起勇气歪头再仔细瞅瞅，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那个人跟比主任比起来，个头矮着不少呢。

　　这才叫做贼心虚呀，可我是给人家送东西，又不是偷东西，心虚什么？再这样躲躲闪闪的，没准真把小区保安给招来了，岂不是更麻烦？杨明峰自己的思想先通了，觉得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快速通过“封锁线”。只要大口袋送出去了，空着手，即便是碰上盘查的“伪军”，也不怕。
　　按照徐总指点的，高抬腿，轻落足，杨明峰很快便找到夹在最高两栋塔楼之间的，那栋十六层板楼，一头钻进了最东头的单元门……。
　　他来到徐总家门前站定，掏出大口袋拎在手中，规规矩矩拉上羽绒服的拉链，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伸手拍打门铃。“叮咚！”随着里面乐音想起，杨明峰赶紧撤步，把一张脸端端正正，主动凑到黑洞洞的门镜前，等候查验。没想，小孔里都没透出亮光，门就开了。徐总穿着一件家常薄毛衫，笑盈盈地站在门里面。
　　“处长过年好！”杨明峰连忙弯了一下腰，抢先向领导拜年。
　　“欢饮，欢迎！小杨过年好！”处长迭声说着，一边伸手把他往明亮宽敞的屋子里让。

　　就在处长弯腰给他从鞋柜里拿拖鞋的时候，一位高个精干的中年男人也从屋里迎出来了，在他红润油亮的长瓜脸上，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傲然之气。褚纪文手上夹着烟，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同样热情地说：“你就是小杨吧，听说过，听说过，快请进。”
　　杨明峰换好拖鞋，走进客厅，把装着礼物的袋子放在茶几上，似乎是很随意地笑笑说：“从家里给您带了点黄泥螺和酱菜。”
　　“呵呵，这个东西好，谢谢，谢谢！”看处长开心的样子，还真像个捡了小便宜的家庭主妇。她伸手从袋子里把瓷罐取出来，看了两眼，就举到身边站着的老公面前，明显有点娇嗲的声音说：“纪文，你看看，小杨会买东西，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常吃的，可好吃了。”
　　老公接过瓷罐，似乎是很感兴趣地仔细看着，呵呵地笑道：“好，那你就多吃，我少吃。”他把罐子放到茶几上，抬手指着液晶电视对面的沙发对杨明峰说：“坐！”一边扭头对徐处长说：“哎，赶紧给客人倒水呀。”
　　“哎，哎……”处长连声答应着，扭身到饮水机边上，蹲着拉开下面的柜门，取出个纸杯子给杨明峰沏茶。

　　褚纪文大摇大摆坐在沙发正中，关心地问杨明峰道：“在家没多呆上几天呀？父母身体还好嘛？”褚纪文云里雾里，问寒问暖了几句之后，看着双手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走过来的处长，挥了挥手说，“你们的工作太忙了，还竟是些得罪人的事，过年也不踏实。我就常对爱华说，不要总那么认真，费力不讨好。”
　　处长把茶水放在杨明峰面前，随手拉过窗边一把小塑料椅子，在老公斜对面坐下，嗔怒地白了他一眼说：“人家小杨正是干活，打基础的时候，你可不要这么教导他呀。”
　　“嗨，那有什么呀？趁着年轻，就更应该早明白这个道理。”褚纪文随手甩给杨明峰一支烟，点上火，淡淡吸了一口，品评的口吻说，“你看看你们那儿的刘立新，干得够不错了吧？现在明明副处长的位置空着，可达文彬就是不给他，你说他是不是得罪人了。”
　　徐处长抹搭了一下眼皮，不以为然地说：“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呢，咱们不知道，不好胡乱说的。”她摩挲着毛衫的袖口，淡淡的，有些埋怨的语气道，“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杨明峰会意，可又不便说什么，只是赶紧冲处长使劲地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全集团上下，都不傻，谁看不出来呀，还用听谁说？”褚纪文靠在椅背上，叠起腿，打着哈哈说，“我看，他们那帮人就欠骂，我要是刘立新，天天堵在门口骂他们，他们就老实了。”
　　杨明峰还哪敢说话呀，只是抿着嘴，一个劲地憨笑。
　　“小杨呀，喝水，喝水。”处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端起他面前没喝几口的杯子，站起来走向饮水机。
　　“小杨，听说你文章写得不错，还喜欢点别的不？”褚纪文不屑地瞅了老婆扭动的屁股一眼，扭过头，认真地问杨明峰。
　　杨明峰连忙说：“还喜欢点古典音乐，例如帕格尼尼、巴赫。我小时候，学过拉小提琴呢。”

　　“哦，这个好，这个好！”褚纪文立马显得很兴奋，搓着手站起来，拉开电视墙边的一扇玻璃门，一边在里面急急地翻腾，一边自豪地说，“我这里有几张从国外带回来的好唱片呢，放给你听听……”
　　两口子一直把杨明峰送到电梯口才转回屋去。徐爱华锁好门，在老公身后揶揄地笑着说：“你这个家伙，瞧刚才那副牛气的样子，我就不信，你还真敢骂达文彬。”
　　“那有什么？”褚纪文回头翻了翻眼睛说，“以前他在研究所的时候，压制我还到罢了。哪天要是再敢欺负到我老婆头上，你信不信？我他妈的还要揍他呢！”
　　“咯，咯，咯……”徐爱华娇声笑起来，伸手很响地在老公肩上拍了一把，“就凭达文彬那小身板，肯定打不过你。不过我可先告诉你啊，打人犯法。”
　　杨明峰出了楼门，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畅快！给领导送礼，原来很简单嘛。怪不得有句老话，叫“当官的不打送礼的”更重要的是，今天这趟收支相较，竟然还“赚”了。一个长期困扰自己，似乎是很复杂的问题，轻易便找到了答案：刘立新之所以连续“荣任”为集团总部最赫赫有名的超级“预备役”干部，原来是因为他把大老板达文彬给得罪了！可是，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他自己现在知不知道？

　　又笑想到明目张胆，敢泄露领导层核心“机密”的褚纪文，杨明峰心里不由自主就生出几分羡慕，有实力才有魅力呀。别看他无职无权的，却能把个在外面爱死没商量的副局级老婆，管理得百依百顺，这已是一绝。更不必说恃才傲物，嬉笑怒骂，那就颇有点古文人雅士的遗风了，那才叫层次呢。
　　冷眼看世间，是一种极高的思想境界，生活在这种境界里，绝对是一种享受。不过这种享受的一个重要基础，便是拥有那种在外面能大把赚钱供自己挥霍，回到家，还能陪自己修身养性的老婆，这才叫“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双丰收呢。对老爷们来说，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哇！
　　不敢奢望自己这辈子能有这个福气，也许只能做个俗人，夹着尾巴苟且度日了。哎，换个角度考虑，也许褚纪文是破罐破摔呢？呵呵，那可也说不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