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手帐”产生的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来源于老爸在“文化大革命”后的一段心得,“在工作中,要能够随时讲清楚,某一段时间里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对自己日后是个交代,对别人当前也是个交代。”
第九章 领教
杨明峰在远宏集团总部及各下属机关里,“点击率”不断攀升,逐渐有要“红”的趋势。您想,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伶俐勤快,嘴甜会来事,谁不喜欢呀?更重要的是,他写公文的水平确实进步很快。这玩意可是个“硬”载体,经济方面的文件又是大家最为关注的,在“拟稿”一栏下面,时常可以看见“杨明峰”三个字,因此想低调都不行。
熟人多了,大家每每在楼道里匆匆相遇,打招呼通常的方式就是,“忙不忙呀?”刚来不久那阵子,杨明峰还傻呼呼地据实坦白,或是“这几天挺忙的”,或是“活不多,还可以吧。”可经过一段时间的细心观察,他发现刘立新的回答最为精妙简练,不管啥时候,不管对任何人,总是脱口而出一个字“忙!”
国企里,每年最忙的时间是在两头——阳历年末和阴历年初。因为在咱们这个“脱胎于封建传统观念的现代社会”里,工作节点是以12月31日划定的,而正经开始干活,则是在次年精疲力竭的春节之后。这一点,只要留心注意一下各种大政方针出台的时间就最清楚了,敢情再牛逼的机关也是一样。
现在,正值年末,也是第一个忙点,杨明峰终于知道什么叫真“忙”了。他和刘立新干的这“综合计划”差事,可不像当初臆想的那样,责任轻,权力大,而是“责任重,权利虚”。从他们笔头子底下,哪天不平均流出去个几万,十几万的,可他们却是,只见数字,不见真银。看着同是革命战友,别人冲锋陷阵,大把大把地在外面花钱,自己却在后方享清福,这滋味不好受哇。
可最够他烦的,还是开会!
远宏大厦22层的小会议室里,PK从上午十点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了。连中饭都是餐厅里小姑娘给送上来的,可双方依然毫无倦意,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圆角长条会议桌前,相向坐着两溜人,现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默不作声,可从双方那虎视眈眈,你来我往的眼神看,傻子都知道,全都暗中较着劲呢。
会议桌一边坐着两男一女,主管科研的副总经理戈一兵,率领着姚处长和裴小彤这两位科研处的干将是也。另一方一女两男,即徐总挂帅的经济处刘立新和杨明峰。既然是PK,那总得有个裁判呀,有哇,这裁判便是达文彬。他现在居中坐在会议桌把头对门的位置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对面墙上投影打出来的数据,神色黯淡。
“你们都说完了?”达文彬看了看大伙,语调低沉地说。
“我说完了。”戈一兵抑扬顿挫的东北口音,听上去硬邦邦的,“总之一句话,明年把科研费的20%列为机动资金,由经济处来总体调配,不利于科研。”
坐在他正对面的徐总,听见他气哼哼的声音,不屑地拿眼角瞟了一下,“哗啦哗啦”继续翻着面前的超大会议记录本,没说话。
“好,既然你们都说完了,那我来说。”达文彬慢条斯理地道,“科研费,在咱们每年的经济总支出里是一大块,拿出一部分作为机动,是去年集团办公会定下来的,明年还这么办,这就不用再讨论了。不过今年呐,依我看,这一块儿钱没有全部用在刀刃上。”
“达总,”戈一兵又急了,脸红脖子粗地抗议道,“这钱今年是我们管的,你说,哪些没有用在刀刃上?”
达文彬对戈一兵打断自己的讲话很不满,皱了皱眉头,眼睛仍然看着投影,等他再不做声了,才继续说:“在柔性生产线土建过程中,咱们自筹的那部分资金超预算。当时大家开会研究,考虑动用部分科研费。可是后来我一了解才知道,那部分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差点停工,是不是?”
“这事情我知道,可是差那么多钱,那点机动的部分哪儿够呀?”戈一兵轻描淡写地说着,偏头看了看瘦小精干的科研处姚处长,“姚处长,会后,你把今年机动科研费花出去的数字,按具体时间,按支出比例,整理出个材料来,报给达总和徐总。”
姚处长点了点头,低声对下手边的裴小彤说:“记下来。”
裴小彤清楚,这是自己这个“喽罗兵”的本职工作,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忙点了点头。
“戈总,我可不敢看你们的数字,再说钱就是花的嘛。该花在哪里,怎么花,跟时间有什么关系?”徐总抚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冷笑着说。
“哎,我听达总刚才的意思,不是嫌钱花得太快了吗?”戈一兵故作不解,扬起眉毛,冲着徐爱华嚷嚷。
徐总“咯咯”地轻笑了两声,还是软软的声音,可听起来却是柔中带刚:“花得太快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其他人我没听见说。”
“你,你怎么能这么理解呢?”戈一兵螳螂一般挺起了身体,脸憋得通红,“我是说……”
“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都听我说!”达文彬一看他们又都来劲了,不禁烦躁起来,皱着眉头粗声粗气地问:“徐总,当时到底差多少?全年预留的费用一共有多少?”
杨明峰机敏地见徐总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便急忙翻了翻面前摊开的准备材料,口齿清晰地对达总大声禀报:“当时基建部门报上来的预算是480.5万,全年的预留科研费是1920万。”
他刚说完,无意中看见,裴小彤竟然狠歹歹地瞪了自己一眼,不禁一愣。心说:嘿!你冲我发什么飙呀?领导让我说,我就说呗。工作是工作,咱们同一年来的,相互认识,有点交情那是另外一回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他真的不能理解,这位看向来似乖巧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狰狞“咋现呢。
其实,在达文彬内心里,早就对这两个数字了熟于心,并且耿耿于怀了,否则也不可能处心积虑地在来年,要进行管辖权的调整。在会议进行的这三个多小时时间里,他基本上没说话。裁判嘛,就是要公平、公正,给双方以充分展示的机会。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裁判可绝不能听之任之,要是那样,还是个合格的裁判吗?这两个相较悬殊的数据,就是要从经济处的嘴里说出来,才更具有说服力和杀伤力!此刻,最后的“杀手锏“已经打出来了,该是自己履行职责,拍板定夺的时候了!
日期:2009-06-15 16:20:33
屋内空气凝重,达文彬很苦恼的样子,看了看戈一兵,又抬头看看对面的投影,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已经惋惜得无话可说了。
没想徐总还是不依不饶,板着脸,质问的口气问杨明峰:“小杨,基建处的报告是什么时候打上来的?”
“嗯——”杨明峰快速点击鼠标,从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调出那份报告,打在墙壁上,指着投影一角说:“是今年8月份。”
学理工的人干管理有个好处,就是做事、论事、下判断都讲求个依据!证据往大家面前一亮,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假如你有一次说谎,下次谁还敢信你呀。因此,杨明峰每次在开会之前,不管时间多紧,都要把所有的素材精心准备好,用U盘拷贝到公用笔记本计算机里。这个人好使,于是,徐总开会,只要有可能都愿意带上他。
现在这个初级阶段,在会上发言暂时还没有杨明峰的份,他就闷头在一边对照材料,琢磨大家说话时的心理状态,体会斗志斗勇的玄机。一个半老徐娘,身后总颠着一个聪明伶俐的跟班,阿姨心里舒服,帅哥跟着阿姨长见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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