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新手挡着嘴巴，压低声音说：“这个是保卫处的处长，他后面跟着的那些，除了有几个是保卫处的，其他大部分都是咱们从社会上招聘来的保安。今天，一定是会务组负责后勤的也在这里庆功，你看潘婷婷不是也来了吗？”嗯，杨绍峰点了点头，这才弄明白，怪不得这些人看上去别有一番江湖味道呢。刘立新接着又说：“老总们老在这儿吃，饭店里谁不认识他们呐，何况大家相互在洗手间里相互碰到也是常事。再说，朱洪宇他们，没准也早把信息给沟通出去啦。”

　　刘立新猜得确实没错。
　　原来，今天晚上，达文彬和张红卫本是率领总工程师戈一兵并科研处、咨询委等一帮技术口的专家，设宴答谢几所重要外地协作单位领导专家的。其主要内容，是商讨一下今后共同合作发展的事情。因为，在昨天盛大的招待会上，人多眼杂，再隆重，说白了也是相互寒暄，插科打诨。今天的晚饭桌上，才是非正式的正经磋商。
　　达文彬聪明，原来年轻时干技术，一点就通，也堪称高手。可现在有那么多更重要的军国大事要殚精竭虑，日夜操劳，渐渐的就手艺生疏，时间长了，也没了这份闲情逸致。
　　他坐在一帮子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研究员，教授中间，听他们三句话不离技术，插不上几句话，可还老有人拿话逗引着他，让他当场表态。可他心里清楚，这些人知识越多越反动，看似表面尊重他，可有几个就是预先埋好的套，等他往里面钻呢。他们说的那些，什么FPGA，什么装联工艺，他不仅不感兴趣，而且还越听越烦。
　　日期：2009-05-29　15:37:14
　　现在从政的风险比前些年大多了，像他这样的正局级干部，在北京遍地都是，动不动就是问责制，动不动就是民主评议，各种检查还多如牛毛，万一自己哪天稍有不慎，落到个套里，被罢官免职，就是个废物！除了玩人，自己在其它方面，可以说一无是处，连个养家糊口的方式都找不着。哎，现在哪个地方能缺领导呢？再说了，自己46岁，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了快4年了，再要往上升，就是副部级。副部级可是中组部直管的干部，凤毛麟角，全国人民都盯着呢。高手过招，绝对是你死我活一番龙争虎斗，除非老家的祖坟冒了清气，否则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要是竞争失败了呢，还有十多年才退休呢，可往哪儿去呀？

　　达文彬看着斜对面坐着的那个，正摇头晃脑，满嘴洋词昔日的大学同学，油然更有一种失落感。这个家伙在以前在学校里，不论从哪方面上跟自己比，都差得远了去了，几乎每次补考，都榜上有名。可现在，一门子技术干得时间久了，琢磨熟了，钻透了，小名也号称是“专家”了。又带研究生，又拿课题费，明面上的收入比自己还多。竟也混得气定神闲，人五人六地指手画脚，到处讲学，像个宝贝似的到处受人崇敬。他现在比自己踏实多了，滋润多了，干到65岁那是平平常常的事。他妈的，这还有天理没有？达文彬越来越不舒服，桌上的话就少了很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有些勉强。

　　真正合格的秘书，自有揣摸领导心思的一套方法，但是还不能明确显露出来。啊，我想什么，你都知道，那不就成奸细了吗，明天你就别干了！所以要有个委婉的表达的方式，既让领导觉得你好用，又要让领导觉得自己的天威难测。朱洪宇自认为就是这样一个好秘书。他看见达总总是摆弄着手机，也不发表意见，只是“呵呵”地干笑，还连着上了两趟卫生间，心里就有点明白了，琢磨着要给领导换点节目。他出门到前台溜达了一圈回来，就悄悄转到达文彬身边，俯下身子，在他耳畔窃窃私语了几句。

　　果然，达文彬听了，显出一愣的样子。到底突发了什么临时事件？全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正在说话的也赶忙打住，大家齐刷刷地全望着达文彬。达文彬站起来，冲着一圈人拱了拱手，抱歉地说：“哎呀，我刚知道，今晚集团在这还有几桌客人，我和红卫过去打个招呼，稍微失陪一下，你们继续聊。”
　　达文彬这稍微失陪一下，时候可是不短，足有四十多分钟的样子，方才与张红卫二人脸上带着满足，步履匆匆地走回来。可没想到，屋里这帮搞技术的呆子，借着酒劲，还闹腾得越来越欢了。不过早已转变了话题，正七嘴八舌，兴味盎然地纷纷补充论证：部里面一位德高望重的泰斗，确实与他的一个女学生，除了言传之外，还在玩身教。

　　这些人倒是家有余粮，底气十足，可达文彬这个行政干部，那儿受得了呀！这以后要是在圈内传出去，达文彬总经理与某某某专家们一起，私下羡慕泰斗晚年多姿多彩的幸福生活，别人最多究个“胡闹”，可他这领导，没准就得被定个“诽谤”！达文彬在这个全员民主的氛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句话还不能多说，尴尬得只有低头看手机的份儿。

　　正琢磨间，他的手机响了。达文彬看了一下，脸色大变！大步走进包房的洗手间，急急地接听。
　　“彬哥，嘻嘻，你干嘛呢？”手机里传过来商小溪顽皮天真的声音。
　　“呵呵，小溪呀，没干嘛，和朋友们聊会天。”达文彬随意轻松的口气说。
　　“真的没干嘛吗？你们是不是在谈工作，我是不是打扰你啦？”小姑娘大呼小叫，带着几分自责的声音，听得达文彬真乐了：“没事，就是大家吃饱了撑的，在瞎胡扯呢。”继而便以长辈训教的口吻说，“你这个小丫头，这么晚了不睡觉，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呀？”
　　“我躺在床上半天了，可就是睡不着。”商小溪委屈的声音，“又饿了，想要吃冰淇淋，可还不敢一个人出去。”
　　达文彬不自觉心虚地看了看紧掩着的磨砂印花玻璃门，低声哄着她说：“没事，现在是和谐社会，这才不到十点呢，肯定没事。”

　　“嗯……关键是我这个月又没钱了，”商小溪小声咕哝着说，“你现在不是没事吗，我想让你请客。”
　　达文彬略微想了一下，也有半个多月没见到这个小丫头了，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而且现在时间还早，再晚些回家，跟老婆也能交代。最关键的一点，这顿饭他已经实在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就说：“好吧，我现在就打车过去，到楼下给你发短信，你下来。”
　　达文彬揣好手机，回到餐桌边，跟大家逐个打招呼告别，说孩子寄宿的学校来电话，先走一步。不知说了多少句“一路平安”才终于算是出了门。
　　不料，朱洪宇尾随着出来了，紧走两步在他屁股后面关切地说：“达总，司机在楼下等着呢，我已经发短信了，通知他送您。”
　　“不用了，时间也晚了，让他们早点回家休息吧，我打车走，顺便溜达溜达。”达文彬回了一下头，声音干巴巴地说。
　　溜达溜达？朱洪宇隐约明白了，达总除了不容反驳“看孩子”这个强硬理由外，可能还有其它重要的私事要办。便不再吭声，抢到电梯前给达文彬按了下楼的按钮，等他进了电梯，摆了摆手，才转身回去了。一边走，一边打电话通知司机解除待命。

　　日期：2009-05-31　15:01:38
　　第七章 老牛嫩草
　　商小溪原来是达文彬在深圳一个同学的助理。因为经常负责在两位大老板之间沟通联络，所以跟达文彬渐渐就熟悉起来。小丫头湖南人，热心肠，还从未谋面，便瞒着领导，免费送给达文彬一个她盗来的QQ靓号，还遥控着教会了他使用QQ聊天。在电话里的称呼，也从“达总”，变成了“彬哥”。
　　终于有一次，同学过北京来办事，达文彬去酒店看他。不料，一走进餐厅，达文彬顿时就被他身边的那个美女给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