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土康往事--戏说世界工厂发展史》
第29节

作者: 李升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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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钱,得买身好衣服,中国的传统习俗是“衣锦还乡”,在外面混的再不好的人,回家都会置身好衣服,每年不能穿同样的衣服,不然家里人会笑话:“你怎么穿去年的衣服回来了?”言语里满是鄙夷,你肯定在外面混的不好。所以,每到年底,各大商场的衣服都很好卖。
  第二件事是火车票。
  这是件大事,没有火车票意味着你不能安全准时到家。当时没有高铁,高速公路也没有建成,飞机票太贵,火车成了唯一的选择。火车票这时成了紧俏商品,那比张学友演唱会的门票难买多了。
  通宵排队买票的,队伍延绵数里,寒风中瑟瑟发抖,这些排队买火车票的劳苦大众的震撼场面常令外国记者感慨不已。
  但是,在大厂工作的外来工有一个好处,可以买团体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在服务企业方面真是落到了实处,内地的企业此时还在为怎么应付政府的苛刻盘剥伤透脑筋。

  内地企业一到过年,就会有各个部门前来检查工作,目的很明确,过年了,老板给点钱花花吧。比如消防来了,你这里那里消防做的不到位,罚款!老板马上醒悟,忙出来发烟,“来,领导,消消气,先抽根烟”,说完识时务的掏出一份礼物,可以是茶叶可以是烟酒,真的是茶烟酒吗?如果是真的,明天消防大队明天一定会到齐,再来好好盘查一番。如果包装里面另有乾坤,比如说藏着“老人头”,那今年消防就不会来闹事了。消防只是一个代词,可以是公丨安丨,工商,税务,劳动局,环保局等等。

  有人说,我清者自清,我做得好看谁能挑出我的毛病!同志,百密一疏,任何企业都不可能十全十美,要挑出你个把毛病简直太easy了。想把企业做好,不和政府搞好关系基本不可能。跟政府关系好,他要钱用的时候,他不会来人,他直接跟你讲明的,过年了,意思一下吧,那你还省了招待费。
  东港政府就不一样了,虽然有个别政府中的人渣还是会趁火打劫一番,总体来说,东港政府真是急人之所急,比如火车票的问题。大量的民工要回家过年,有的大厂可以装下整趟火车,那好吧,组团。工厂先统计每个工人需要的车次和张数,报给火车站,火车站就会视情况划出车次和票数。为什么是视情况呢?火车票可是紧俏商品,有的老乡会委托大厂的工人帮忙订票,火车站不会那么傻,都满足你的胃口,但是可以保证,人手会有一张。

  李大毛和萧诗兰是一个方向,于是约好了一天一起走。
  工厂的年假也是很有特色的,不像一般的企事业单位国家规定多少天就是多少天,还不一定给足。我们之前说了,工厂不怕你休假,只要事情做足,年假当然是越长越好玩。别人7天假,路上还要耽误几天,回家探亲也不能安心的玩,过几天就要回去上班,火车票还没落实呢!大工厂有时十几天二十几天的放年假,你们尽情的玩吧,票也不要担心,团购。多出的假期用调休补,只要你愿意连续几个月没有一天休息,无所谓。所以,有时在大厂上班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春运是中国一大特色,赶往春运的途中也是特色。那天,往火车站的车子都是爆满,车上不但有人,还堆满了行李,落脚之处都没有,但是还是要往上挤,误了火车可不得了。观察乘客的表情,有焦虑的,是没买到票还是担心赶不上火车?有欢天喜地的,是归家心切还是家里有个他(她)在等候?有局促不安的,是车太挤还是想扒窃?……

  还好富土康的巴士站是终点站,李大毛和萧诗兰早早的占了最后排的位置,车上太挤,就差紧紧依偎在一起了。
  到了火车站,好家伙,人潮汹涌,大包小包,有的人身强体壮,整箱的水果,不,一蛇皮袋的水果抗在肩上如履平地,步履如飞。有的妇女拖儿带女,左手牵一个儿,右手牵一个女,背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这就是南中国商业医院的意义,只要你敢生,我就敢帮你生,只要你给的起钱。
  上车要小心,提防第三只手。精明的小偷往往趁你上车心切,选在此时下手。民工同志尤其要注意了,忙活一年的辛苦钱不能被小偷不劳而获。天下无贼?除非是你睡着了,当你睡醒时,你要留意自己装钱的口袋。
  李大毛倒是敢睡,因为自己身上就留了点车钱,其余全都存在银行卡里。
  落座之后,不要以为火车就只能坐,火车站还卖站票,这个站票不是卖的刚刚好为止,基本上要卖到无落脚之处。有的同志很朴素,一上火车就往座椅下一钻,打起了呼噜。有的同志跟回了家一样,一屁股就坐在你旁边,也不管你坐的舒服不舒服而他买的只是站票。有的妇女同志跟回了农村老家一样,女儿尿急屎急就在走道上开拉。有的同志结伴而来,一落座就开始玩牌。有的男同志一看到坐旁边的女同志长的不错,就开始攀乡情。

  同志们的表现丰富多彩,热闹非凡,你即使心中不快,但你不得不适应,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火车终于启动了,载着归家的人驶往幸福的终点站。不要以为一夜相安无事,战斗才刚刚开始。如果你运气好有位子,先恭喜你,你至少比站着的人舒服,但是你要有巍然不动的气魄,即便是尿急最好是能忍到到站后。因为这时候你要去上个厕所,万水千山总是难。刚才说了,春运的火车上基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要从层层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谈何容易。就算你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厕所门口,你发现,前面有大把人在排队,等吧,忍不住了,不等吧,再往前找,看到茫茫人海,你将欲哭无泪。万般焦急和无奈中,说不定你已经失禁了。所以,上火车之前一定要坐好准备工作,少喝水少吃东西,以免尿急或者拉肚子。

  如果你没有位子,你买了小凳子吗?火车站里到处有卖,你为什么不买,省那点钱准备站一夜吗?好,如果你有毅力站一晚,我首先佩服你,但我要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事实,就是没有哪个人能挺过一晚。人可以坐个通宵,但绝不可能站个通宵,这是生理知识,你不是马,你更不是神马,即使是神马那也是浮云。你站着的时候,会有火车上的流动摊贩车过来,“要槟榔瓜子花生香烟矿泉水不啦!”把你刚入睡的神经惊醒。当你实在不行蹲着想眯一会儿(前提是你蹲的下去),时不时会有个把人走过来“请让一让”,他们赶着上厕所,你如果不让,他会从你头顶一跨而过,他很急耶!不然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历尽千辛万苦拨开重重人群去往厕所取经。这么一晚下来,你即使不崩溃,你也会有如惊弓之鸟,即使做梦都会在脑海浮现两句台词“要槟榔瓜子花生香烟矿泉水不啦”“请让一让”。

  其中有句台词应该是每位乘客都印象深刻的,就是“要……不啦”,这个……的内容随路段不同稍有不同,槟榔有时被方便面代替,顺序也可以打乱,但是语调永远经典,那抑扬顿挫的音律,铿锵有力的发音,叫卖人目空一切的表情,会让瞌睡的你抓狂。每隔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就会有一趟这种窄窄的铁皮小车过来上面各种零食,但丝毫勾不起你的购买欲望,因为价格很贵,而处在春运综合症中的你没有任何胃口。但是,这种小车却有一样利用价值,你可以跟在它后面去往厕所方便。它是开路车,没人敢不让,它是顺利看到厕所的希望。所以,当你看到有人对这流动叫卖车翘首以盼,千万不要以为他是要买东西,他真的可能是想借此机会上个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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