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王氏对朱诚说:“咱们家老大也该订亲了,就像咱们家这破房子,估计也没人愿意嫁过来。再说孩子大了,老是挤在一起住,也不方便。倒不如盖三间东房给老大娶媳妇用。顺便把老房子也翻拆一下。”朱诚原本就是个不操心的人,听老婆这么一说,也是个道理。反正现在有银子,倒也不用发愁。按说朱全昱才十一岁,还小得很。须知古人结婚早。李太白的长干行里说道:“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估计这个十四岁还是虚岁。
在王氏的一手筹划下,买材进料,择日动工。十来天,新房就落成了。又用了十来天功夫把老房子翻修一新,又把原来的院墙扩出一丈开外。原来家门口那块黑石在院外,现在在院内了。王氏早就嫌那块石头碍事,想趁着人多把它清理出去,谁知十来人根本不能撼动,再上人反而伸不上手。只得作罢,还有两个师傅因此闪了腰,朱家怎么着也得出击贴膏药钱。
一个月后,朱家的院落焕然一新,不过银子也花去了上百两。不过这银子也没有白花,效果是立杆见影。几天后就有人来给全昱提亲,并且来了好几拨。倒也相中了一家女儿,厚实端庄,做得一手好针线,纳彩、问名、纳吉、纳徵。六礼走了一大半,就等着选定吉日,娶媳妇过门了。银子又花去了几十两。
气人有,笑人无。世情大半如此,邻居,族人看到朱诚家无端大发起来。确实也有暗地不平的。这一天,族中的老人头过来串门,一杯茶喝过,对朱诚说道:
“以前你家不景气的时候,族中人看顾你,让你教了几个学童,现在你今非昔比,也应该拿出几两银子来修缮一下祠堂。”这事朱诚如何推的过去,当下拿出十两银子来,给了老人头。此端一开,就不可收拾了,今天这家来借一两,明天那家来借二两。并且借了还不见还。一个朝代到了末季,世道大致如此,连民风都坏了。
王氏还指望着用这钱娶儿媳妇。借钱不还对她来说像割肉一样,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别人再来借,就说没钱了。这下就得罪人了,有几个还到族长那去告状。过了一阵子,族里的那个老人头又上门来,一杯茶喝过,对朱诚道:现在不比以前,家境都不太好,大家都不愿意再出修金了,那个学堂还是散了吧。说过就走了,此后,朱诚就失业了。
日期:2012-02-29 20:14:20
托孤 二
朱诚在家闲了半年,家庭收入没了进项,就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王氏合计,砀山的梨子比较甜,趁现在还有点本钱,不如做点小生意。起初朱诚还有点不同意:“我好歹是个读书人,抛头露面去买梨,让人情何以堪。”王氏道:“读书有什么用,现在谁家孩子还读书啊,你没看学堂都散了。耕地你不会扶犁,种田你不会锄草。也就会算个账,不去买梨还能做什么。说到抛头露面,估计州府里也没几个人认识你。”朱诚到了这个年纪,什么事也看得开了。心想:姜太公还卖过筐呢,自己买梨有什么不可,就欣然同意了。
到了梨子熟的季节,朱诚就用了二两银子,收了一百多斤梨子,拉到宋州府去买。这时全昱已经十三岁了,虽然力气还不全,但是拉个套,跑个路还是能够胜任。砀山离宋州府有一百多里,爷俩前挽后推,要走上一整天。在宋州住上一夜,第二天买了梨子,再住上一夜,第三天往回赶。虽然是很辛苦,但是除掉本钱、开销,还有对半的利润。照此算一下,梨熟季节有一个月。跑上十来趟,能赚二十两银子。一年的开销基本就够了。虽然辛苦,倒也值得。又贩了两趟梨。到第四趟的时候,朱诚就遇到了麻烦。
这天早上,爷俩出来摆摊,把推车在街边停了,在街边铺了一块布,布上放几个大个的梨子。摆了半天,全昱饿了,朱诚就给他几文钱,让他去吃饭,吃过饭再带两个烧饼回来。全昱接过钱走了,朱诚一个人看着摊子。
突然街上一阵骚动,一个府兵骑马飞奔而来,一手把辫子甩得啪啪作响,口中喊道:净道!净道。节度使大人要路过此地!街两边的小贩纷纷把摊子收了,躲进了巷子。朱诚也赶紧收了摊子,正推车要走,想到全昱还没回来,怕他回来找不着。正迟疑的时候。过来十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领头的一个看见朱诚呆头呆脑。骂了一句:“不长眼的畜生,吃了豹子胆了,别人都回避,就你还敢挡道。”
朱诚正在纳闷:“骂谁呢这是.”正要四下看看。身上已被抽了几鞭,两个衙役架着朱诚走了几丈远,到了一个巷子口,往里面一扔。骂道:再敢伸头,就是一刀。
又过了一会儿,响了几声锣,马队踏踏而过,马队之后,是两队列兵,列兵过后,一个几十人抬的大轿。这就是节度使了。大轿过后,又是两队列兵。在唐朝,节度使双旌双节,有生杀大权,威风的很。
日期:2012-03-02 09:15:38
托孤 三
等节度使走远了,朱全昱拿了两个烧饼寻了过来,看到倒在尘埃中的父亲,吓得烧饼也扔了。朱全昱连忙把朱诚扶了起来。再去找他们的梨车。只看见梨子滚了个满地,独轮车已经散架了。
朱诚虽然穷,但心里甚是孤高,心中想到:我不偷不抢,卖个梨子,犯着什么王法了。一个节度过街就让小民回避。回避迟了,竟然毁车打人。开元年间,担夫敢与公主争道,一个节度使比公主还大吗?”
朱诚越想越气愤,当天就没有回家,与全昱找了一家小店。朱诚从店里借了笔墨纸砚,一纸诉状倚马而就,一告节度使飞扬跋扈,二告衙役仗势欺人。那朱诚何等才华。诉状写得声情并茂,哀婉动人。
第二天,朱诚到州府击鼓鸣冤,朱诚的意思,县官太小,未必敢受他的诉状。这宋州属宣武节度使辖区之一,此外还有汴州,亳州,颍州,一共四州。州官升了堂,接过诉状一看,要告宣武节度使。心想:我还端着他的饭碗,你到这来告东家,这不是开玩笑吗。不过状纸写得还算有才,估计也是个久屈名场的秀才。当下说道:
“看你是个读书人,竟然不明白一点事理。不去好好读书,竟然当街卖梨。廉耻丧尽,自甘下流。念你同是斯文一脉,本官也不与你为难,来人,叉了出去。”
当下走过两个衙役,叉住朱诚往外一扔,朱诚跌在当街,州官退堂去了。
这一摔挺有份量,朱诚好久才爬起来,心想昨天受辱还是情有可原,今天受辱纯粹是自取了。当下一言不发,拉了全昱,父子两人相携,回午沟里去了。
这一百多里路,两人走了一天一夜,跌跌撞撞回到家里。王氏看到父子二人空手回来,就知道事情不妙,也不敢多问,把朱诚搀到床上,朱诚呆坐了一会儿。仰天大叫一声:气死我了。说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日期:2012-03-02 13:55:06
托孤 四
却说朱诚一病不起,这下朱家就乱了套了,朱诚虽然是个不理事的人,有许多交际应酬还得他来做。王氏虽然能干,但终究是个妇道人家,也不能事事都出头露面。就好比动物世界里面的狮子。雄狮虽然什么活也不干。顶多也就是交配一下,或者跟外来者切磋一下爪牙。但是没有雄狮,狮群就解体了。
朱家四处求医,而朱诚却不见好,眼看朱诚一天弱似一天。因为朱诚这是气的,心病。俗话说,心病还得心药治。王氏也没那个本事把宋州城掀翻了。就给朱诚打气道:
“你看咱们家全昱都该娶媳妇了,娶了媳妇就能抱孙子了。你倒是赶紧起来啊。”
“本来就是挣钱给全昱娶媳妇的,现在这条路绝了。这媳妇怕是娶不回来了。”朱诚说得尽是丧气话。
“小二,小三都还小,你要是起不来,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要把他们养大,都成家立业,还得受多少罪啊,我是没那个心力劲儿了,把他们生下来,真是对不住他们。”朱诚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任凭王氏劝说,朱诚就是打不起精神来。这天王氏突然说道:
“你和你大哥刘冶顶下的五年之约,好歹就快到了,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现在是几月几,还有多少天。”朱诚听这么一说,倒也来了精神。
“今天是二月二,还有四十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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