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4-27　23:29:37

　　26
　　小爱进了自己房间后睡了一觉，不想这觉一睡，就发起高烧生病了。而且烧得非常厉害，嘴里还“大志大志”地喊叫着。父母见女儿这个样子，就没敢打电话叫有志过来，老俩口手忙脚乱地把女儿送进了医院。
　　为小爱诊治的医生过去是为小爱看过病的，和小爱的父亲也是朋友，是个医术颇高的名医。这位医生说，病人白天肯定在情绪上有过大起大落，然后又是车内车外，房内房外的进进出出，风寒就趁她情绪低落的时候进入身体，把她击倒了。小爱的父母听了医生的话就直点头，让医生用最好的药，尽快让女儿康复。

　　看老两口着急的样子，医生就说道：“没有大碍的，住上两天就好了。你们老两口不要太担心。”小爱住进了住院部的病房里，一切安排妥当后，老头就打了电话让大女儿过来陪床。
　　老头让司机把他们送回家后，老两口早早地就躺在床上想心事。老头抽着烟。老伴一会儿翻来，一会儿翻过去地睡不着。老头就很烦地说：“你别翻了行不？这下可要看热闹了，咱们的宝贝女儿！”
　　老伴就骂了一句：“你这个老东西，还不是你讲故事讲的。你打小就给她讲科学家的故事，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又叹了口气说：“按理说这些年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老头说：“现在埋怨我还有什么用！老大小时候不是也是听我讲英雄的故事，她怎么就没事？唉，但愿不要生出什么事来，搞不好会让人看笑话，还会搅得人家兄弟不和呐。我看啦，还是让他们赶紧结婚。”

　　“也好，一结婚也就没指望了。”老伴说。
　　老头忽然想起了下午有志托他办的事，就自言自语地说道：“大志嘛，还是让他在县里安排工作，不能放在斜阳，放在这就会常见面，常见面就容易生事。”
　　老伴翻了一下身，嘴里囫囵的说：“记着明天把那算盘还给人家有志。”
　　老头把烟头在烟缸里掐了，又喝了一口水就按灭了灯，然后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说道：“你这老伴，都这时候了，还分什么　内外，还什么呢。结了婚，女婿就是咱半个儿。我看还是有志好。那个大志啊，虽然转业回来了，我看啦也是个指望不住的人，心气太高，家在他心里面占的地方太小，甚至都没有。我看啦，他将来真的治国平天下了，也不会给家里人帮什么忙，只能跟着吃苦倒霉。我们都是凡人，就过凡人的日子。”

　　“什么平天下不平天下的？平天下的就不过日子啦？就不生儿育女啦？一天到晚地命悬在钢丝上怎么成？咱们那宝贝女儿一定是中了什么邪。你说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怎么就怪兮兮地喜欢上了那个大志。大志是她喜欢的？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医院呢。”老伴嘟哝了一句。
　　窗外的路灯昏黄昏黄的，马路上的车辆的噪音，在房间内的灯关了后，一下子好像就挤破了窗户和墙涌了进来，呼呼拉拉的比平时还响。小爱的父亲就越来越烦。
　　“社会才发展了多少年，人就不得安生了，这社会发展了有什么好啊！”老头子拉了一下被子，心里想。
日期：2010-04-28　08:42:04

　　（七）
　　27

　　大志在斜阳吃完中午饭，坐上客货车和有志小爱挥手告别后心里就一直忐忑着，想着这回去该如何向父老乡亲交待。他是知道心里留不住话的父亲是怎么夸这个儿子是多么有出息的，他也能想像到村里人是怎么自豪地到处拿他说事，长自己的脸面的。这一路上他就不停地抽着烟。虽然车外面很冷，车内也没有暖气，可是他并没有感到一点点寒意。司机似乎看到了人家货主是有心事了，也不敢问什么，就善解人意地把收音机打开着，稳稳当当地开车。

　　还是那年放寒假回来过，这五年了，故乡终于在凛洌的寒冬迎接这些天来心如寒霜的游子。
　　你大志怎么了？是身体羸弱告老还乡？还是世界太平解甲归田？你一个二十八岁的特勤中队队长，反恐尖兵，人民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你，怎么就收起钢枪离开了战场，回到娘亲的身旁。难道你要把满脑子智慧用于在地方机关上班时拿个文件夹子在办公楼上窜下跳，还是要把一身的武功用在庄稼地里拿把锄头锄草种菜。离家越近，大志的心就越不安稳。
　　这几年来每年干部转业工作搞动员，高政委不是都要打着官腔说，像我们支队，就是总队的拳头尖刀，你年轻人就是刀尖上的锋刃，锋刃如果不在了，这刀还有什么用，不就成了废铁了？共和国卫士们，热血男儿们，你们应该为自己成为锋刃上的一员而感到自豪！当你们岁数大了的时候，也要自觉地靠到一边，让年轻的同志上去，使尖刀永远锋利无比！只有尖刀永远锋利无比，我们这支队伍才能所向无敌，才无愧于人民赋予的“守护神”称号！所以，年轻的同志提出转业可耻，老同志不从锋刃上让出来可气。高政委的话和说话的时候的那个模样，随着车子的颠簸越来越清晰。大志想办法要忘掉部队上的那些事，可是越想，就陷得越深。陷得越深，大志就心里越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投机钻营的本领。

　　牛大志，虽然你没有提出转业，是组织上安排你走的，实际这本质上和组织上把你赶出这支光荣的队伍有什么区别？大志就在车子上了塬上，在故乡的田野里疾驰时，忽然脑子里就翻滚着这些。他眼睛紧紧地闭着，他羞于见到故乡的山，故乡的草，哪怕是地里的一个土疙瘩。他觉得对不住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他就觉得自己被部队安排转业回来就是玷污了故乡一样。他的眼泪终于从眼角出来了，然后就是滚滚而下。

　　这是有着很长驾龄的老司机，脑子里面就像是装了卫星定位仪一样。他把车子一直开到村子口停下后，就用手推了一下大志说师傅到了。大志就用手抹了一下还没有干的眼泪把眼睛睁开。
　　睁开眼睛的大志，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村子口上站满了人，两棵老槐树的中间还挂着红色的大横幅，横幅上赫然写着“热烈欢迎牛家村英雄牛大志衣锦还乡” ！父母亲被乡亲们簇拥在中间，满脸灿烂地笑着。
　　这是大志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也是自己想都没有想到的景象。就算自己真的已经衣锦还乡了，按大志的性格，也是绝对不允许别人这样招摇地迎接自己！更何况，他这个英雄，是在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被领导安排转业回来的！
　　“这算什么？迎接英雄吗？我算哪门子英雄，不错，我是有过英雄的称号，可是这样的称号现在在部队根本就不名一文了。我的父老乡亲啊！你们这是把大志架在火上烤啊！”大志心里悲切起来。
　　一回过神来，大志就忙叫师傅掉车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有眼睛尖的远远地看到客货车上坐着大志，就大声嚷嚷起来。几个壮汉就跑动过来把车门打开，非常热烈连拉带抱地把大志请了下来。无可奈何的大志把脚刚踏在地上，震耳的鞭炮声就噼噼啪啪地响起来了。大志站在地上还没有稳当，就有个小伙子大声说：“咱们把大志哥抬起来吧！咱们也学习学习电影上的，把英雄抬起来！”就这样，大志就在稀里糊涂中高高地坐在了人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