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二:饕餮》
第26节

作者: 影洛芜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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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到“父皇”两个字,思忖着:莫非床上那个胖得惊人的家伙便是大燕王朝的皇帝安禄山?却不知道紫彦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向紫彦看去,他脸色铁青,握住匕首的手也在不断地抖……不断地抖。
  床上再次响起炸雷样的吼声:“谁叫你进来的,谁放你进来的?!”
  床前那人冷冷地重复一次:“父皇当真要立庆恩么?”
  安禄山叫道:“我立谁也不会立你,你这逆子,给我出去、出去!”

  床前那人冷笑道:“好、很好……”一语未了,忽然安禄山大叫起来:“孽子,你敢弑父!”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也许是在躲避儿子的袭击,又也许是去找他枕下的匕首——当然他失望了,他连滚了好几下,提高声音喊道:“来人哪……”
  床头的铜铃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声音,但是没有人来,安禄山光着脚丫子跳下床来,满屋围跑,床边之人紧追不舍。
  安禄山的身体过于庞大,一跑起来整个屋子都被震得嗡嗡直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外面守卫的士兵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没有什么人进来看看。
  两人绕着床跑了好几圈,安禄山再一次被逼到床上,然后只听得“当”地一声落下一把剑来,想必是两父子打得激烈,安禄山到底不简单,竟将儿子的剑打落了。床板的震动越发剧烈起来,喘息声,咒骂声,还夹杂着一些器物哐当落地的声音,场面混乱得很,也不知道谁占了上风。
  忽然安禄山“啊”地尖叫一声,再没有了动静,那人试探着喊了两声:“父皇……父皇?”没有人应。

  我转眼看去,紫彦跌坐于地上,冷汗涔涔,他手中的匕首已经全部没入床板之中——正是这一刀要了安禄山的命。
  屋子里静下去,地老天荒的静。
  一道鲜血从床上流下来,在地面上汇成红色的河。
  那人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起了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几步,便向外面去了,脚步声渐不可闻,房间里只剩床上一个死人,床下两个活人,还有一条龙。
  秋练吓得直发抖,紫彦拿眼睛瞅瞅我,说了一个字:“走。”我们两个连滚带爬地拽着秋练躲进了地道,都觉得手软脚软,瘫坐在石阶之上,谁都没有力气走下去,谁都没有力气说话。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传过来喧闹的声音,有人喊“皇上崩驾了”,另有一人说:“皇上猝然撒手,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时纷乱,又有人说:“皇上生时曾说,当立燕——”话音未落,已经听不到这人的声息。
  不知道杂乱了多久,众人都伏地道:“恭迎圣上。”
  “平身。”只两个字,我却听得分明,是先前追杀安禄山那人的声音。

日期:2009-4-16 18:39:00

  六 暗河
  “我杀了安老贼?!” 紫彦像是不敢置信,那神色像是惶惑,又像是高兴,他的身子抖得像个筛糠。
  这是我所没有见过的紫彦。我认识他以来,他更多的时候是翩翩佳公子,冷静和镇定得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无论碰上什么事都是从容地笑,尽管笑容里有无数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木头,你没事吧?”秋练怯怯地把自己脏兮兮的袖子递上去。
  紫彦说:“我没事。”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真险,只差一点点,我就不能手刃了那老贼。”又摇头说:“只一刀,真便宜了他。”
  他太兴奋了,整整两个时辰他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话,我和秋练起先还怕他有事,打足精神盯着他,到后来我们俩都困极了他还精神奕奕,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醒来时候紫彦总算恢复了三分正常,我问他到底和安禄山有什么仇恨,他说:“自安贼起兵叛乱以来,满目创痍,苍生尽苦,我大唐儿女哪个不想手刃此贼!而且,”他叹了一口气,兴奋之意尽去,竟有哀伤的神色:“我和母亲也在这场劫难中失散。我原本已经出了长安,是为了找母亲才转了回来,也有些时日了,竟是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只怕……只怕……”

  我和秋练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形也不知道当如何安慰他,若说他母亲必然无恙,连我们都无法相信:兵荒马乱的时候连天子都免不了家破人亡,寻常人家只怕更为不堪了。
  倒是紫彦自己收拾了情绪,继续道:“想不到这条地道竟是通往皇宫,我竟然能手刃安贼为母亲报仇,说来真是侥幸,若不是安庆绪有心作反,将士兵调开,又牵扯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我还不一定能一击成功——真是荒谬,乱臣贼子反而帮了我的大忙。”
  原来那个杀安禄山登基的家伙叫安庆绪啊。我边想边道:“安庆绪胆子不小,连老子都敢杀。”
  紫彦哼了一声:“这叫报应。”像是想起一些事情,忽又默了片刻,沉声道:“为了皇帝这个位置,父子成仇,兄弟相残的不知道有多少,安贼还没能得到天下呢,为了立太子的事自家就闹起来了。
  说起来庆绪这两个字还是玄宗皇帝赐给他的名字,他以前叫仁执,是安贼次子,善骑射,安贼能攻克两京他有很大的功劳。本来呢,安贼长子早逝,这太子的位置怎么着都逃不出他的手心,但是他母亲过世早,安贼宠爱姓段的小妾,一心要立幼子安庆恩为太子。安庆绪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有这宫闱之乱。天下乱者,多半都是不公平引起的,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倒像是为这段事做了一个注脚。”

  “你倒知道得清楚。”我听他说得沉重,忍不住把话岔开去。
  他只笑一笑,又道:“想不到这条地道的出口竟然是皇宫,这么多年竟然无一人发现,当年隋炀帝必然也没有发现,你说,杨素把一条地道,从自己府中修到皇宫后院,是什么目的?”
  “那还有什么目的,造反呗。”秋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我笑说:“想当皇帝的人还真多,杨素也算是机关算尽了,可惜隋炀帝没事就爱出去逛风景,在皇宫里呆的时间不多,让他计划落了空——得了,咱就不替死人操心了,我们得合计合计接下来怎么办?要走得赶快,等安庆绪回过神来,我们仨可就跑不掉了。”
  “我也这么想,”紫彦表示赞同:“安禄山一死,安庆绪急着登基,皇宫里外肯定得戒严,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了,我们回头走吧,国子监那头的兵,应该已经散了。”

  秋练还能说什么,她把脑袋点得像鸡啄米。

日期:2009-4-16 18:41:00

  于是原路返回,地势一路往下。
  这一路平坦无比,没有岔道,原以为必然是回国子监的路,但是蹊跷得很,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入口的门,反倒这地道越往下越冷,阴冷,没有风,偏偏每个人身上都有寒毛直竖的感觉。我还不打紧,秋练是和李适的身子越抖越厉害,连脚步都踉跄起来。
  忽然走前面的紫彦脚下一滑,一下子摔出去老远,我赶紧跟上去,他面色纸灰地躺在地上,身上也是冰凉,因为隔得近,我还能听见他牙齿被咬得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怎么样?”秋练的问话在地道里引起回音,仿佛有无数个人在颤抖着问:“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诡异至极。秋练不敢再喊,手脚并用滑了下来,问道:“他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冷了点。”我看看秋练,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估计要再这么走下去,这两人得倒一双。得,只好我牺牲一下了。我对秋练说:“你在这里守着他,我到前面去看看这地道里到底有什么蹊跷,要是没事,我再回来接你们。”
  我把紫彦扶起来轻靠在壁上,站起来就要走,忽然衣角被扯住,回头一看,秋练恶狠狠地盯着我:“不许走!”

  我跟她解释,我并不是想自己跑路,而是前去探路,可是秋练就是不依不饶,不肯松手让我走,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独自前去,因为谁也不知道这诡异的地道尽头会碰上什么。可是眼下情形,不容我不这么做——可是秋练有时候固执得不讲道理。
  拉扯了好一阵子,紫彦缓过气来,说道:“秋练别闹了,这道一直往下,越走越冷,我估计着是靠近暗河了。”
  “暗河?”秋练道:“暗河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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