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二:饕餮》
第18节

作者: 影洛芜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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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道:“你说得不错,我意已决……吉凶未卜,各位愿跟我冒此奇险吗?”他的语速并不快,但是沉稳有力,杀气浓浓,我心中想:这会儿要是有人说不愿意他一定会一剑结果了他。
  满座都应道:“愿随殿下。”我听见小李的声音也在其中。
  然后秦王便吩咐下去,谁守王府,谁去宫中,谁封锁城门,又谁谁谁前去太子东宫,隐约说到玄武门临湖殿,又有人手不够之类的话,我听来听去这一窝的人都像是要造反,造反没什么稀奇,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李家也是造了前朝的反才得来的天下,却不知道天意如何。
  这事儿该是命格星君管,我得上去问问,我心思一动就要上天,被夜游神一把按住,说:“我的龙公主啊,你又要干啥呢?”
  我说:“我得去问问命格星君——别人就算了,小李,秦王,还有长孙姐姐这三个,我可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夜游神说:“放心吧,死不了,是神仙都知道,秦王是上面特意发下来的明君,有紫微星护着,皇帝这个位置怎么都跑不出他的手心。”
  我说:“那小李和长孙姐姐呢?”
  夜游神说:“都说了李世民这小子有天子之份,这两人的荣华富贵还跑得掉吗?”
  我晃晃脑袋:好像他说得有理,既然都死不了,那我就看看热闹吧——要不,先去睡一觉补足精神?

日期:2009-4-16 10:59:00

  我怕错过热闹,没敢久睡,起来的时候正是半夜里,子时方过丑时未到,一阵脚步出去,秦王府静了很多,像是一下子空了下来,空得有点叫人难受,我往外走,刚好碰到小李,他看我一眼,没有和我说话,自去遣兵调将,倒是他身边那那中年人说道:“姑娘自己小心”。
  我记得我在窗户外听过他的声音,秦王叫他杜如晦,由他主持秦王府中事,小李作为副将助他。我应了一声,仔细看看他,实在并不是很出奇的一个人,却不知为什么如此得秦王看重。
  我沿着回廊走去,看到有间殿中有灯光,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从门缝里往内一看,竟然是长孙姐姐,她正襟危坐,喃喃说道:“……兵危战凶,若上天不佑,殿下不幸罹难,臣妾当为殿下殉节。”
  她声音虽然好听,然而在此时此刻听来,竟是郑重凛然,让人心中突起悲壮之意。
  我在门外默默站了一会儿,终于推门进去,喊了一声:“长孙姐姐。”她回神来看见是我,微微一笑道:“你没睡着么?”那笑容仍是恬静和优雅,如我初次见她。
  我坐到她身边去,守着灯,灯花噼啪落下来,外面夜色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仍是寂静的,天却快要白了,是极沉的深蓝色,长孙姐姐说:“五更天……差不多了。”她起身去灭烛,微弱的烛她吹了几次方灭,我不由握住她的手,想告诉她秦王定然无恙,可是天机不可泄露,我不敢说出来,只反复道:“长孙姐姐不用担心。”她回过来看我一眼,微微一笑道:“我不担心,他活着,我陪他,他死了,我也陪他。”

  静了一会儿,又道:“我十三岁就嫁与他,那年他十五岁。他十六岁起就四处征战,见面的机会多不过分离的时间,兵危战凶,沙场上是随时送命的地方,他每次出征我都随身带匕首,他若不测,我必无幸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我对她说:“我幼时得异人传授,有蹑风之术,姐姐你莫怕,我且去看看。”我原本最不屑这样文绉绉说话,可是长孙姐姐偏偏有那么一种力量,让你觉得,不可唐突。
  她说道:“这事我也听任城王说过,你去吧,一路自己小心。”
  我捏了个御风诀,一路行去,这夏日清晨竟然寒风凛凛,如刀割过我的肌肤,转眼就到了皇宫,玄武门正缓缓开启,两排士兵分列排出,左右站立,他们的盔甲上还沾着露珠,长矛闪烁淡青色的光芒,一切如常,仿佛我昨晚所闻只是一场梦,杜如晦与小李的严阵以待是多余的,而长孙姐姐也只是空劳其心,可是……那么昨天晚上出去的那一群人去了哪里?

  秦王又去了哪里?
  我在门外愣了一会儿,就见两骑缓缓走近。其中一人勒住马头道:“怎么今天是常何当值吗?”
  与他并骑之人则催马上前,叫道:“常将军!”
  被叫作“常将军”的那人抱拳行礼道:“末将甲胄在身,不能给太子殿下施全礼了。”
  原来他就是太子啊,我向他看过去,他和秦王有三四分像,五官比秦王柔和一点,另有一种华贵的气度,不比秦王英挺刚强。他旁边那人眉眼也与他很像,不过五官拼凑起来就是比他难看一点点,可能还不止一点点,估计着就是齐王了。
  太子温和地对常将军说:“不碍事,今日禁军不是敬君弘将军当值么?怎么是你站在这里?”

  常将军答道:“禀殿下,今日北门是老敬当值,他昨夜在此宿卫,此刻收队训话用饭去了,片刻就回来。末将今日当值监门卫——请殿下和齐王殿下出示腰牌。”
  两人取下腰牌,齐王问:“秦王进去了么?”
  常将军答道:“秦王进去有一刻了。”
  齐王又问:“他带什么人了吗?”
  常将军恭恭敬敬地回答:“没有,秦王是单骑进去的。”
  验过腰牌,太子和齐王放松缰绳,让马儿踩着碎步进了玄武门。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前行一刻左右,宫里连个人影都不见,我心里犯疑,却听齐王道:“大哥,这里不对,怎么连巡城的禁军都不见?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再做打算。”边说边勒住马头,就要回走,忽然一人骑马而来,大声呼道:“殿下哪里去?”

  我一抬眼,只见秦王全副武装,骑马而来,太子一时怔住,齐王忽然取弓搭箭,“嗖”地一声长箭应声而出,直奔秦王面门而去,我不由轻轻“啊”了一声,却见秦王面上冷冷,那样冰冷的面容和我所见过的秦王完全不一样。
  箭到面前,秦王挥动长弓随手一拨,那箭就转了方向,斜飞数十步,力劲而坠。
  太子转身喝道:“元吉,这是宫城,怎能擅动刀枪!”
  齐王不理,搭弓来又是一箭射出,太子道:“老四莫要胡闹,若教父皇知道了,他岂能饶你!”
  那边秦王仍是在冷笑,也抽出一箭来,弓拉圆满,放手——
  太子还要说话,忽然耳边传来弓弦响动之声,然后是齐王大叫:“大哥小心,他射的是——”话音未落,长箭穿脑而过,太子仰面坠地,双目圆睁,像是不甘,又像是不敢相信——他是不是不敢相信竟死于同胞兄弟之手?
  齐王拨马便走,秦王打马就追,我稍一迟疑就跟了上去,然而地上那一滩鲜血到底让我觉得难过了。
  前面是一片树林,我比他们兄弟快,就挂在树上等,等齐王过来,然后等秦王再过来,等他们兄弟残杀。我挂在树上,很清楚地能看到他们俩的表情,齐王怎样惊惶,而秦王的表情竟然不似方才冰冷,也并不狰狞,他眼中有一抹血色,我知道,那是他大哥的血。
  我念了个探心诀,看见他脑中翻腾种种的记忆:当他们还年少的时候,太子曾手把手教他学箭,怎样拉弓,怎样瞄准,告诉他陇西李家的家传箭法有多准;他们一同念书,怎样想着法子逃避先生的责罚,有时候逃不过了,太子也站出来,给几个弟弟担罪;他们的父亲去太原上任,只带了秦王一人,几兄弟依依告别,互道珍重。
  当他们还年少的时候……如果没有隋末之乱,就没有这泼天富贵,没有这至尊之位,就没有兄弟自残。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我们兄妹吵架老爹就罚我们跪,一次一次地在我们耳边吼:兄友弟恭!我总觉得他老糊涂了……原来,竟真有这等事啊。我从来没觉得心里这么闷过,怪不得那日见到秦王,面色这样不好看——当他决定的时候,他已经看到这个结果了吧。

  他大概也是难过的吧,不然面上为何有那样惨然的神色,而不是得意与欣喜。
  我正在想着,忽然秦王被树藤绊住掉下马背,电光火石之间齐王冲上前去,拉开弓,以弓弦勒住秦王的脖子,绕上几圈,勒紧,狞笑道:“二哥,和大哥作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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