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都没看对面的人一眼,起身离开,随手把那只录音笔扔进了垃圾桶。
垃圾桶应该是才倒过,里面是空空的。录音笔砸下去撞出很大的声音,费林林感觉仿佛是砸在了自己的脸上,和今天白天毕秀连扔的亲子鉴定一样,她下意识闭上眼。
再睁开眼睛,陆延人已经不见踪影,空旷的客厅只剩下她自己,以及角落里布偶猫喜欢的毛线球。
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
管家上前,小心翼翼地跟费林林说:“夫人,饭菜好了,先生说他出去吃。”
费林林的眼皮下滑了一半,温和地说:“我知道了,谢谢。”
饭后,费林林把笔记本抱下楼。
那天夜深了,陆延才被司机送回来。
费林林听见了玄关处换鞋的声音,手上的工作停了一瞬,然后把手头的幻灯片保存下来并关了电脑。
陆延带着浑身的烟酒味回来,嘴唇紧闭,下颌角线条凌厉。路过客厅的时候,薄凉地扫她一眼。
他是个警惕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把自己喝得烂醉。所以,虽然现在他脸上有酡红,但脑子还算清醒。
“等等。”
陆延听见了费林林喊自己,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长腿大步一路走,随手把领带扯松。
费林林快步跟上去,在楼梯口拉住了他的手,“我不是故意说出那种话的,而且我真的非常珍惜我们的关系。网上说千年修得共枕眠,按照这个说法,我们现在的缘分是经历了很长的时间才能获得的,我们不应该为了一点小事闹别扭。”
既然陆延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她的手,费林林的手指就自然地穿过了他的手掌,把这温热的手轻轻握了起来。
“别生气了,好吗?”
声线温和。
被拉住手的那一刻,陆延已经上了第一阶楼梯。此刻他侧过身体,把后背靠在墙上,目光斜向下睨向矮他一头的费林林,“你刚刚上网就看了这些?”
这走偏的关注点让费林林的回答迟了半秒:“……嗯。”
陆延阖目。
如果她上网只是看了千年修得共枕眠这种见鬼的说法,那她还算在乎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他闭着眼没个态度,费林林也不知道这个人消气没有,便继续温声哄他:“你说的话我都有记得,本来是打算今天晚上告诉你这些糟心事的,但是你一生气就走了。养生馆没了,我真的很难过也很疲惫,你别再生气了,行不行?”
陆延睁眼,冷淡地看她一眼,说:“谁跟你生气?今晚是有个不能拒绝的应酬。”
既然有应酬,何必跑回家就跟她说三两句话,分明是生气了又不肯承认。
费林林不揭穿他。
沉默了片刻,陆延又说:“应酬免不了喝酒抽烟。”
顿了顿,他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转身上了楼。
费林林回去拿了笔记本,也上楼了。
主卧在次卧的里面。
路过次卧的时候,费林林听见了洗澡的声音。
她今天真的是太累了,沾床就睡。
后来陆延敲了几遍门都没人来开,满心烦躁,就从次卧翻了过去。
他气势汹汹想找人要个说法,却看见了费林林安静的睡颜。亏他急急忙忙洗去这一身酒味,她竟连这一会儿也不等。
翻过阳台时,陆延明明是想来找事的,而现在,他身体里那口烦躁的火气已经下去了。
陆延踮起脚尖走过去,小心地躺在她身边,顺手关了灯。
她那双漂亮有灵气的眼睛合上了,睫毛乖顺地搭在卧蚕上。真想亲一亲她的眼睛,可是刚用过薄荷味的漱口水,他怕味道太凉把她刺激醒。
费林林第二天去处理养生馆的烂摊子时,门外站了一群人,聂诚辅为首。
聂诚辅跟她说:“夫人好,陆总让我们过来帮忙收拾一下,您看要是方便的话就把钥匙给我吧,有什么事情您交待我们就行。”
虽然养生馆没了,但是费林林没放弃传承中医药,下午还是要去师父那边上课的,她本就没打算全部亲力亲为。
于是立刻交出钥匙,“谢谢。”
为了表示感谢,费林林给陆延打了个电话。
意外的是,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
“您好,陆总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您可以跟我说,我帮您转达的。”
“我是费林林,帮我道一声谢。”
“好的。”
“谢谢。”
早上的时间,费林林决定去探望一下费蕴章。
费林林先去问医生费蕴章是什么情况,然后才往病房走。
医院浓烈的消毒水味透过口罩进入费林林的鼻腔,非常难闻,但她还是放缓了脚步,慢悠悠地往费蕴章那走,一路思考着医生说的话。
躺在病房里的费蕴章不再戴假发遮掩自己秃头的事实,反而是半阖着眼,玩着手上那串佛珠。
木珠散发着乌黑嗜血的光泽。
毕秀连也在病房里,背对费蕴章坐着,目光怨毒地盯着刚来的费林林。
费林林先向父母问了好,然后跟毕秀连说:“母亲,我有事情想单独跟父亲说,您可以给个方便吗?”
毕秀连想拒绝,却瞥见费蕴章挥了挥手,只好走出去。
私立医院,单人病房,门锁上了。
费蕴章示意费林林坐下。
她没有坐,盯着那串佛珠。
时隔二十四年,她再次看见了这玩意。上次见还是五岁的时候,被挖了肾,躺在病床上,那个终于给自己的母亲找到肾源的大孝子费蕴章亲自来看望她,当时他手里拿的就是这玩意。
费林林笑,不是温和的,而是嘲讽的:“父亲,你以为盘一串佛珠,佛祖就会原谅你的罪孽吗?”
费蕴章盘着珠子,半晌才说:“你知道了。”
“是啊。还骗我说癌症晚期,这个肾衰竭在你们家真是一代传一代啊。”费林林道:“我说费先生,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才在外面搞个孩子出来以防万一?”
听见一向温顺的费林林突然喊自己“费先生”,费蕴章不免抬了下眼皮,但他没有讨论这个事情,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关乎他的命。
“你既然这么聪明,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可是,”费林林盯着他,缓缓说:“我现在不想看见一个挖了我的肾、猥琐过我的人还活着。”
空气诡异的静默。
上辈子费林林不知道费蕴章生病,感念他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本打算在他六十大寿那天动手解决他的,不料被陆延的死扰乱了计划。重生回来,知道他癌症晚期,她是想放过的。没想到费蕴章直接把脱发的脑袋剃光,肾衰竭装成胃癌晚期。现在看来,上辈子的他能活到六十大寿那一天,得感谢于一丁的肾。
费蕴章猛然从病床上跳下来,伸脚去踢费林林。来势汹汹的气势不像是重病之人。
费林林避开了。
可那气急败坏的老人还不打算放过她,拿起水壶直接往费林林的脑袋上砸。
费林林抢过水壶,迎着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犹豫半秒,还是只把水壶扔在了他的脚边。
热水渗了出来,流到费蕴章的赤脚上,他被烫得跳脚。
重物落地砸出很大的声响,毕秀连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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