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这才舔了舔嘴唇,滔滔说道:“先说这鸭子,不能瘦,瘦了就没味道。却也不能太肥,太肥太腻,口感不好,就是要那不瘦不肥秀秀气气的鸭子来杀。也不能随便拿刀子杀,客官们知道怎么杀的么?”
康履骂道:“管你是怎么杀的,只管往下说。”
“是拿大石块把鸭子活活压死的,这样不放血,鲜味走不掉。这才下开水拔毛,客官们不知道,这开水也有讲究,水沸不开就拔不下毛来。拔不下毛就没法做下一步。”
这话说的赵构也笑了。
“拔光毛以后,倒提着挂在那里,为的是控干血水。这才拿快刀开肚去脏,放入锅中,加酱水与酒,煮个半开,再提出来沥干血水,再下锅煮。煮一滚开,把鸭子提出来扯碎,放进隔夜的宿汁和调料,就这么煮。如果就这么煮了,这羹也没这么好吃,所以名堂还在后面。”说着拿眼看着几个人,瞧有什么反应。
汪伯彦笑问:“你之前是说书的吧,怎么特会掉人的胃口。”
厨子说:“客官们不知道,俗话说养身百计,不如随身一艺,小的这道菜是相州城内第一,好几家都等着学,左右就是学不来,为的就是要紧处学不好,今天见客官们都是头顶青云的上人,这才说与你们,常人是不说的。”
汪伯彦说:“你放心,我们不学你的菜,只没事听你说说,你再说后面。”
日期:2012-01-17 15:52:09
厨子继续道:“下面把胡萝卜下水,不能放多,多了就坏了鸭子味。这且不是要紧处,要紧的是加入剁碎的猪胰子,增鲜提味。放手用大火烧开,见鸭子快熟的时候,火只向一边烧,汤汁浮油自然会滚在一边,拿勺子撇去,使汤汁清亮,再下芡头,鸭肉烧软乎正好的时候,收小火细熬,再下紫苏细料,再加花椒,甘草,茴香,杏仁,桂皮,桂枝,甘松,檀香,砂仁,再把沙糖,大蒜,胡葱等研烂如泥,一起调匀放进锅里,小火慢熬,临起时再加紫苏末提味,少许绿豆粉调汁,这道熬鸭羹就成了,保管着味道鲜中透美。”末了又说:“俗语开水不响,响水不开;又讲高者不说,说者不高。这个做法小的轻易不对人说,今天算是说完了。”
赵构笑道:“后面倒说的何其爽快,听着确实繁琐,知道的你是在做汤,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做药呢。”众人大笑。
高世则也说:“真是不到西天不知佛大小,谁知这小小一道菜,也有这多名堂。”
赵构因问厨子姓名,厨子回说:“小的名叫胡口。”
赵构说:“虽然说话罗嗦点,嘴角倒是伶俐,要是你愿意,我时常请你做菜如何。”
胡口听了,知道汪伯彦所陪绝非常人,急忙答应了下来,千恩万谢的去了。
众人这才一边用酒品菜,细嚼慢咽,一边坐赏街上灯火,只见人潮往来,川流不息;不知不觉间竟然酒酣夜沉,这才离了八仙楼,被冷风一吹,清醒了许多,让排兵领着,直回昼锦堂。
却说吴小月,本是相州城内一家富户的女儿,自小优养,也懂些文词书画,年方妙龄,美貌已是远近闻名。汪伯彦派人去接赵构时,就想着在城中为他寻找一名侍女,便寻上了吴家,吴父听说要侍候康王,当即应允。小月就这样被带进了昼锦堂。
经过昨晚的青涩与疼痛,小月慢慢知道这个男人竟然是当今皇上的弟弟,无人处回味起那时情形来,仍然止不住脸红心跳,那有力的臂膀,粗暴的揉搓,给她留下了隐隐的酸痛。她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与角色,夜色再临时,她已不需再去刻意装扮,只散散得梳妆罢,轻施薄粉,淡扫眉峰,倚在闲斋小阁前,对着窗儿向外看了许久,其时月儿初上,漫照窗棂,玲珑剔透,正诱女儿情思,小月的心底不禁悠悠的起了一丝甜蜜的意味。见夜色已浓,便伸手拉上了霜幕风帘,在房内四下寻望了一遍,古鼎上篆文细细,佛香顶浮烟袅袅,不经意的散发着玉兰香气,更显出房内寂静。
日期:2012-01-17 16:22:17
小月静坐在暖炉旁,轻轻剥开新橙,排放在水晶盘中。又取出一双绿玉杯来,欲与那人对烛共饮。低头盘算着要试为那人清歌几曲,令那人跟着低随慢唱,想着想着,笑意已浮上了嘴角,自己先低了头,羞涩不已,又立起身来,先把被儿烘了暖香。
正在一片情思无限遐想时,赵构已被康履和蓝珪扶了进来,满身酒气,醉意沉沉,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九五”,一会又自笑“荒唐”,原来竟是在回味陶子思的话。康履和蓝珪也不敢多嘴,只让小月伺候康王休息,便掩门而去。小月只得为赵构净面散发,扶到床上休息。赵构口里含混不清的说:“我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说着就倒头昏昏睡去。
小月见他睡的香沉,便手端着烛台,细看他脸,也长的端正清秀,耐得住看,看了好一会儿,才自打灭了灯火,回味着他刚才说的酒话,对着空空的黑夜暗暗发呆,不知是欢喜还是悲凉,不知不觉的,玉脂般的脸颊上,竟悄悄滑落下两点清泪。
日期:2012-01-17 20:59:31
赵构就这样在相州住了下来,形势的发展已超出了他的预料:东西两路金兵已合围京师,朝廷与外界的联系被金人完全斩断。他得不到朝廷指令,进不能进,退不敢退,只能耽搁在相州,一天天在惶恐与期待中渡过。
弹指间风云聚散,雪落鹰飞,正在茫然无绪,突然一位意外的客人来到了相州,这人竟然是中书门下侍郎耿南仲。
原来朝廷为了延缓金兵攻势,已派出数路使者向金人割城让地,耿南仲的任务是割让河北,他与金使行至卫州时,被当地军民坚拒入城,只得在城外住了一夜,第二天辗转仍不得入,又听说前往割让河东的聂昌已被当地军民所杀,心中忧惧不已,至晚听说赵构行踪,便放弃使命,连夜驰奔来投。见到赵构,不敢提奉旨割地之事,却诈称面奉皇帝口诏,要康王尽起河北诸郡兵马,尽速入援京师。
耿南仲身为中书门下侍郎,此言一出,如同圣旨无二。
高世则说:“如此则大王师出有名。”于是命耿南仲以朝廷名义连夜起榜,征召各地兵马前来听令。相州豪侠之人闻讯争先而至,当地富户也自愿出钱出粮召募民兵。各县引兵来见康王者,于途络绎不绝。
但康王现在仍然没有指挥兵马的名份。
正在这紧要关头,另一个关键人物来到了相州。
原来东京虽然被围,然而金兵人少,是以不禁平民出入,武进士秦仔冒死潜出重围,携赵桓密旨日夜兼程来见康王。见到赵构,秦仔双泪横流,伏身在地,不及说话,便脱下风雪毡帽,从发髻中取出密制蜡丸呈上。
赵构令高世则向火烤化蜡丸,打开一看,内里藏着四寸黄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赵构认得正是哥哥手迹,诏命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陈构为元帅,汪伯彦、宗泽为副元帅,并令赵构即行开府视事,纠合河北义师,大张声势,合击并进,图解京师之围,拯救父母兄弟于水火。
看完手诏,想起父母兄妹和妻妾子女都已深陷重围,只自己孤悬在外,赵构不知不觉间流下了两行清泪,对诏而泣,不能自已。命康履当众宣读手诏,举座闻诏皆惊。
良久,赵构才问秦仔:“京师当下情形如何?”
秦仔回道:“京师城高兵众,一时间必不可破,且请大王放心。”
赵构收住眼泪,再看诏书,咽声问“陈构谓谁?”
汪伯彦回道:“陈大人乃神宗皇帝年间进士,年已七十有余,前日金人合围中山,陈大人冒死匹马入城,与中山军民坚壁拒守,至今未破,金人不得已放弃攻城,越过中山南下。”
赵构道:“陈构在中山,宗泽在磁州,当下应如何措置,副元帅当有以教我。”
汪伯彦知高世则有谋士之才,且深受赵构倚信,所以故意问高世则:“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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