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因为见他(她们)实在好的很,怎么也得他在咱们家就好了。”
袭人心中鬼火乱冒:
· “难道连我的亲戚都是奴才命不成!”
· 宝玉听了,忙笑道:“你又多心了。我说往咱们家来,必定是奴才不成?说亲戚就使不得?”
· 袭人道:“那也搬配不上。”宝玉便不肯再说,只是剥栗子。
一来二去,袭人终于把她哭泣的原因说了出来,原来是家里人劝她离开贾家。至此,贾宝玉的态度第一次严肃起来,他提出两点反对意见:
(1)我不放
(2)老太太不放
可见,虽然性伴侣对未来关系发展的紧张不安,是一个必然的问题,而且往往以生活阅历丰富的女方考虑更远。但是男方一旦郑重起来,也有自己独特的坚持态度。贾宝玉的立场,是强调情感和权势,他相信自己和贾母不会连一个丫环的去留都搞不定。另外,贾府类似的情况绝不少见,比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平儿和香菱。
但是袭人所关注的,是“惯例”:
· “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平常的人,比我强的多而且多。自我从小儿来了,跟着老太太,先伏侍了史大姑娘几年,如今又伏侍了你几年。如今我们家来赎,正是该叫去的,只怕连身价也不要,就开恩叫我去呢。若说为伏侍的你好,不叫我去,断然没有的事。那伏侍的好,是分内应当的,不是什么奇功。我去了,仍旧有好的来了,不是没了我就不成事。”
应该说袭人的判断,非常到位和理性,即无论贾宝玉还是贾母,都是生活在“具体环境”中的人。他们可能对于一种情感或纽带暂时割舍不下,但是最终决定他们的选择的因素却不是情感,而是现实的比较。袭人有什么其他女孩所不具有的优势呢?没有!即使就性伴侣这一点而言,如果贾宝玉曾经有过三个以上的性伴侣,还会珍惜袭人吗?
此外,袭人还指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贾家的管理文化!
· “咱们家从没干过这倚势仗贵霸道的事。”
· “如今幸而卖到这个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样,也不朝打暮骂。”
· 贾府中从不曾作践下人,只有恩多威少的。且凡老少房中所有亲侍的女孩子们,更比待家下众人不同,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也不能那样尊重的。
· 次后忽然宝玉去了,他二人又是那般景况,他母子二人(袭人的母亲和哥哥)心下更明白了,越发石头落了地,而且是意外之想,彼此放心。
总之,贾家对家族成员(包括非血亲、姻亲成员)的管理模式都是宽厚型、情感型。这种模式的好处在于能够让所有成员具有难以比拟的安全感、温暖感,但它的缺点则在于缺乏可持续性,因为等级制度不鲜明、不严谨意味着管理迟早会失效。实际上,贾家的无人负责、无人担责已经越来越明显地显现出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资历越长、了解越深刻的人,会越缺乏真正的安全感。花袭人曾经在史家和贾家长期做丫环,有一个横向和纵向的对比,所以她对于贾宝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和缺乏上进心相当地敏感。甚至前边所有的这套说辞,都可能是为了激励贾宝玉发愤图强的。
从事实看,效果还算不错。贾宝玉答应了她三件事,她便坚决不走。第一,不能再随便说死;第二,不再讽刺读书上进;第三,不再讽刺僧道和吃胭脂。总之,是要形成一副有担当,有忧患意识的形态。包括不说“死”和与死相关的词汇,也是要表明自己充分理解其他人心中的忧患和紧张。
日期:2012-03-06 22:47:57
性伴侣(下)
以上是拥有性伴侣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但是,贾宝玉还有其他的选择,除了袭人之外,其他女性有没有可能成为他的长期性伴侣呢?
最有可能的,是林黛玉:
(1)他们长期睡在一张床上,多有肢体接触。(宝玉道:“我也歪着。”黛玉道:“你就歪着。”;“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长的这么大了,他是才来的。”;宝玉两手伸来乱挠,便笑的喘不过气来)
(2)他们均已成年,而且相互喜欢。
(3)黛玉有充足的女性魅力。(只闻得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闻之令人醉魂酥骨;“未必,这香的气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饼子,香球子,香袋子的香。”)
但是,多少有些奇怪的是,与跟袭人“顺势”发生关系不同,宝黛之间的控制比较成功。原因包括:
(1)黛玉率先控制。(“放屁!外头不是枕头?拿一个来枕着。”;“宝玉,你再闹,我就恼了。”;黛玉也倒下,用手帕子盖上脸。)
(2)宝玉认可黛玉的控制。(宝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鬼话,黛玉只不理;宝玉只怕他睡出病来,便哄他道……;)
(3)双方虽然有意,但都害怕第三方的闲言闲语。(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林黛玉赶到门前,被宝玉叉手在门框上拦住,笑劝道:“饶他这一遭罢。”林黛玉搬着手说道:“我若饶过云儿,再不活着!”)
在此种背景下,贾宝玉和林黛玉虽然接触频繁,但始终没有发生肉体关系,这在薛蟠、贾琏等人的眼中,会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即使仅从健康角度着眼,长期限制在精神层面的沟通也有害于林黛玉的身体。当然,做也有做的不良后果。袭人与宝玉之间的“控制不住”,就带来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 李嬷嬷拄着拐棍,在当地骂袭人:“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听你们的话。……”
· 麝月道:“都顽去了,这屋里交给谁呢?那一个又病了。满屋里上头是灯,地下是火。那些老妈妈子们,老天拔地,伏侍一天,也该叫他们歇歇,小丫头子们也是伏侍了一天,这会子还不叫他们顽顽去。所以让他们都去罢,我在这里看着。”
李妈妈的话,强调的是两代奴仆之间的等级关系问题。袭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这是一个必须在事实和操作性层面加以明确的问题。李妈妈的“妆狐媚”三字,非常锐利地揭示了袭人此时地位的尴尬。如果她仍然是一个下人,则没有必要突显自己的女性性征,多承担劳动和责任即可;而如果她已经是一个隐性的少奶奶,则有义务让贾宝玉不仅得到性方面的,也得到社会地位方面的满足,即努力把自己打扮得美艳或高雅。袭人的一场病,把她自己必须作出的选择给彻底地暴露出来。
而麝月的话反映了同辈奴仆之间的竞争的复杂性。袭人身份的复杂变化导致了原有秩序的解体,于是“上头是灯,地下是火”,像麝月这样相对反应缓慢的奴仆,往往不自觉地承担起原先袭人的工作,也很可能会不知不觉地具有袭人的思维模式,甚至道路选择(这里宝玉通了头,命麝月悄悄的伏侍他睡下)。而晴雯这样敏捷之辈,则早早地试图摆脱此种命运的管控,不断在挑衅和讽刺中寻找自己的生存法则。所有这些人,没有一个对前途具有一点点的安全感。
贾宝玉深感压力巨大,于是换个环境,到宝钗这里来透透气。他在这里碰到了宝钗、香菱、莺儿和贾环。这些人之间,又会形成何种独特的生态呢?
日期:2012-03-07 14:32:17
亮点十四:多姑娘
前边第一节提到过妓女的问题。在《红楼梦》中,第一个出现的具有妓女特征的人,叫做多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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