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说明,自己没有任何优点,可以让金诚的律师收自己为实习生。
实习的机会都拿不到,她还谈什么成为金诚的律师?
萧让看着她,冷静道:“王林收你,是有先决条件的。你自己考虑清楚,值不值得拿身体换实习的机会。”
这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稚满心悲怆,捂着脸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
萧让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哭得这么伤心,好似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他内心动容,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宁稚。
宁稚哭累了,拿纸巾擦眼泪,又用力擤了一把鼻涕。
吸气声混合鼻涕的粘声,在车厢里起伏。
萧让轻咳一声。
宁稚泪眼模糊地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差,所以连实习都够不着。”
“你不是差,你是臭毛病多,还不改。”
宁稚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地问:“是因为我老是跟你顶嘴吗?”
萧让笑了下:“这不挺清楚?”
宁稚吸了吸鼻子,解释:“其实我本意不是想跟您顶嘴,而是站在第三个立场,说出我的看法。我总是很担心我们会害了无辜的人,比如陈达,他本来可以快点手术,就因为刘立奎胡搅蛮缠,才害他差点失去手术的机会。”
萧让敛笑,神色逐渐严肃:“陈达不是你的当事人,刘立奎才是你的当事人,你的立脚点为什么不在你当事人的利益上?”
“因为就案情来看,刘老先生确实想将遗产给到陈达,而非刘立奎。我们帮刘立奎争取遗产,不仅违背了老先生的遗愿,还差点害死陈达。”
“刘立奎身为刘老先生的儿子,争取遗产,是法律赋予他的权力。而我们是法律工作者,我们要维护的是法律的尊严,和当事人的利益。”
“我知道。就是我看到陈达的手术等不起,我才很着急。我害怕他会因此丧命。”
萧让叹了叹气:“我跟你说过了——律师维护的是程序正义,而非事实正义,更非你作为一个善良的人的正义。”
宁稚低着脸,拧着刚才擦眼泪的纸巾:“这句话我一直记着。”
她看上去很无措,也很迷惘。
努力想成为律师,却又跨不过内心的正义,日常处于割裂的状态,难以自洽。
萧让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不忍再看,收回视线,看向挡风玻璃外的院子,很快又恢复平日的严肃。
“这一行,有很多龌龊的人和事,但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再龌龊的人,他也有权力获得法律的保护。你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要学会尊重它、维护它的尊严。否则,你趁早改行。”
宁稚点头:“我知道了。”
“我给你半年的考察期。到今年六月份结束,如果你能通过我的考核,七月开始,我带你实习。如果通不过,你自己离开金诚。”
宁稚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
“是。”
她双手合十,抵着额心,激动道:“谢谢萧律!谢谢您!”
“记住我今晚说过的话——一切以当事人的利益为先。”
“好。”
萧让重新启动车子,准备离开。
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又变得严肃:“你那个吐的毛病,到底怎么回事?”
宁稚一惊,下意识否认:“没有……没有啊……”
刚说完,胃底已是开始翻滚,手偷偷射进大衣内,按住胃部。
她不能承认。
一旦她承认自己不说实话就会吐,萧让肯定不会让她转实习的。
将来不管是做诉讼律师,还是非诉律师,这个毛病不改,确实很麻烦。
得抽时间再去趟医院。
正想着,萧让打开手扶箱,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宁稚双手接过信封,就着窗外的光,看信封上的文字:“是体检卡吗?”
“是日本医院,很多机器设备,外院没有。信封上有预约电话,找个时间去。”
“谢谢萧律。”宁稚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小声问,“是所里的福利吗?”
“……嗯。”
“那我这次可以先给我妈妈用吗?她从没做过全身检查。”
萧让又从手扶箱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不希望她再把卡给别人,耽误自己了病情,吓唬道:“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你的体检报告。”
宁稚开心地接过:“谢谢萧律!”
“不早了,回去吧。”
宁稚再次感谢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萧让才倒车离开。
他开车来到什刹海附近一家叫“梦club”的酒吧,要下车时,才发现要还给赵梦的衣服,还放在办公室沙发上。
原本打算下班带走,晚上就给赵梦送来。
不想宁稚突然折返,情绪激动,他急着带她离开,把还衣服的事情给忘了。
萧让重新启动车子,看一眼斜前方的“梦club”。
赵梦正好送朋友出来。
她穿着黑色牛仔裤、黑色长筒靴、黑色皮衣,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搭配明艳的妆容。
美得很有攻击性。
萧让笑了下,收回视线,调转车头离开巷子。
翌日下班,宁稚去楼下找王林。
王林在办公室里和手下的律师说话,看到她过来,笑着把她请进去,把律师们都赶出去。
宁稚看到那些律师里,有一个是昨晚接萧让电话的那个。
他对她点了点头,面露愧色。
门关上,宁稚看着王林,忍了又忍,克制着不跟他吵起来。
这人可不是萧让,不能随便吵吵。
她表现出和以往一样的尊敬:“王律师,年后我不能到你这边实习了。”
王林诧异:“都说好了怎么?……是不是萧让不放人?”
宁稚赶紧道:“不是的,这事儿和萧律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王林忽然挑眉观察她,视线从她的脸,一路来到脚踝,从上到下都扫了一遍。
虽然没说什么,也没动手,但那眼神已是将她从头到尾都摸了一遍。
宁稚反感至极,转身要走。
王林开口:“萧让去年业绩没达标,连续两年业绩没达标,就会降为普通合伙人,不仅要换办公室,抽佣的比例也会大打折扣。你跟着他,没前途。还不如来刑事部跟着我。整个刑事部都归我管,何止是实习,我还能让你成为金诚的律师。”
宁稚顿步,外人面前,习惯性维护领导:“我相信萧律一定会升高伙。”
王林大笑:“凭什么?凭他是萧家的大孙子?”
说到萧家,王林忽然兴奋了,站起身,背着双手走到宁稚面前。
“萧让是帅,你看他帅,要跟着他,也正常。但我可听说那萧家门不好进呐。况且萧让还有个女朋友在英国,你怕是不知道?”
宁稚一愣。
萧让原来有女朋友?
王林瞧她的反应,眼里闪着精光:“我这里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等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他萧让能给你的,我给双倍!”
宁稚回神:“无功不受禄,谢谢您的好意。”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回到工位,瞄一眼萧让的办公室。
他还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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