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对亲戚，要更礼貌才对。”独悠轻叹一声，红儿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什么亲戚，不过是些穷亲戚。”
　　“这话就错了，俗话还说，朝廷还有三门草鞋亲，更何况是朱家这样的人家？不说旁的，就说族内那些旁支，也有不少穷的。”独悠想起偶尔有一次去往后巷为若玉送东西，就看到有些极远的族人，住的地方，还没有国公府内有脸面的管家们住的好。
　　那时候独悠就明白了，为什么秋兰如此拼命，只愿意留在国公府，背靠大树好乘凉，而国公府就是这样一棵大树。
　　“可是，可是，苏家不过是，硬巴上来的亲戚。”红儿小声嘟囔着，独悠不由瞧了她一眼，秦国公夫人嫁进朱家已经五十多年了，从少女成为现在的白发妇人，甚至她还是朝廷的诰命，这国公府的主母，但还是有人在嘲讽她的出身，不敢对她直接说，为难为难她的族人，也是常有的事儿。
　　独悠不由轻叹一声，连世子夫人暗地里都在责怪国公夫人难伺候，觉得国公夫人丢了朱府的脸，但从没有人为国公夫人想一想，若当初国公府不愿意，又何必定下亲事，既然定下亲事，娶了人家过门，又何必斤斤计较于她配不上？若国公夫人真是那么一个懦弱无知的妇人，只怕早就
　　在这国公府内被磋磨死了。
　　丈夫的不喜欢，婆婆的挑剔，还有那么些明里暗里，想取代她的人。高枝难攀，但这高枝，最初未必是国公夫人想要站上来的。

　　“红儿！”独悠很少如此严肃地唤红儿她们的名字，红儿急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姐姐，我在。”
　　“你要记住，有时候，不要鄙夷别人的为人，特别是，他们没有伤害你的时候。”苏太太想要一碗醒酒汤，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但在厨房人的口中，却是如此的罪大恶极，甚至指派去服侍他们的丫鬟，也一口一个不配使唤她们的语气。这样的对待，也难怪有人只想争一口气，而有人，想要看被朱家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儿的笑话。
　　独悠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红儿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后面的话，不由轻声询问独悠：“姐姐还有别的话吗？”
　　“没有了，红儿，你记住，我们在这府里，不管有没有得到主人的青眼，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人？红儿的眉皱得很紧，怎么会一样呢？能在主人身边贴身服侍，和刚进府的小丫鬟，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不用说成为这府里的管家婆子。
　　旁的不说，就拿李嬷嬷和陈嬷嬷来说，一个是二奶奶的奶嬷嬷，一个是二爷的奶嬷嬷，别说这底下人了，连世子夫人也要对她们二人笑着说话。这是何等的体面。
　　“姐姐，那我们巴高望上，是不是
　　就是不对的？”红儿在心里想了很久，终于询问独悠，独悠瞧向她：“巴高望上，自然是对的，不过……”
　　不过什么？红儿还想听独悠往下说，就听到独悠笑了一声：“不过这些事情，你一个孩子家还不晓得，就算我和你说了，没有遇到事儿，你也一样不知道。”
　　红儿敏锐地听出独悠话中，有明显的伤心，红儿很想问问独悠为什么伤心，但红儿不敢再问，只是跟着独悠一起，回到若玉屋子。

　　若玉已经靠在榻上，眼睛闭着，像是在那略歇一歇，听到独悠的脚步声，若玉这才睁开眼，瞧着独悠就笑：“我还以为，是你二爷回来了。”
　　“二爷平常这会儿，也该回来了。”这话让独悠不晓得怎么接，只能漫应着。秋兰已经接过食盒，把里面的馄饨取出来，拿过一个小碗拔了几个，又往里面打了一勺鸡汤，放上葱花，这才端给若玉。
　　若玉只吃了两个，就把碗放下：“那小菜是什么，给我夹点过来。”
　　“一个是姜末皮蛋，一个是豆腐丝。”秋霜已经夹了些皮蛋和豆腐丝过来，若玉各自尝了一口，这才重新端起碗把碗里的馄饨吃完，对独悠等人道：“你们把这些收下去吧，我见这馄饨不少，汤也还热着，各自吃上一碗！”
　　“怎么，二奶奶赏她们好东西吃，却不给我吃。”朱肃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若玉的眼睛顿时亮了，刚要坐起身

　　就又坐下去。
　　朱肃掀起帘子进来，见若玉并不像原先一样起身相迎，而是秋霜绛离二人上来服侍，朱肃一边由二人服侍自己换下外面的袍子，一边对若玉笑着说：“二奶奶今儿是怎么了，对我爱答不理的？”
　　“往常你回来，就算在外面用过晚饭了，也总能碰上我在吃夜宵，今儿呢，夜宵都吃完了，我让她们把这些收回去，各自再用些，你才回来，我不怪你，该怪谁呢？”
　　若玉口中说着，面上却满是笑意。朱肃已经换下靴子，换上一双家常的绣花布鞋，听到若玉这话就坐在她身边：“是，是，二奶奶说的是，今儿这事儿，都是我的错。”
　　“既是你的错，那你也就不用再吃这馄饨了，秋兰，带着她们下去吃去。”若玉故意在那说着，秋兰已经端了碗馄饨过来：“二奶奶，还是赏二爷吧，免得二爷半夜饿醒了，又要去厨房传话要吃的。”
　　“果真还是秋兰好。”朱肃接过馄饨就吃起来，若玉口中说着不让朱肃吃，但面上却带着笑。
　　朱肃稀里哗啦吃完一碗馄饨，要水漱口时候才对若玉说：“我今儿本回来得早，谁知父亲找我说话，听说是苏家的舅公，今儿吃多了酒，和二叔说，二妹妹高不成低不就的，倒不如索性把二妹妹许给小秦，一来呢，小秦也是个良人，二来呢，小秦看起来聪明，若娶了二妹妹，自然会对国公府十分忠心。
　　独悠不由想起那天吃饭时候，红儿说的闲话，原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真要说起来，秦渝蓉这样的人，娶国公府的庶出女儿，看起来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但秦渝蓉的身份还是良民，是可以科举的，跟在朱肃身边，说是在书房伺候，倒不如算个伴读。
　　这样身份的人科举成名的尽多，一旦科举成名，那朱梧嫁他就不是门不当户不对。这也算是烧个冷灶。只是这会儿由那位苏老爷说出这话，定会掀起波浪。

　　毕竟，在世人眼中，秦渝蓉是个家产散尽无处可依只能依靠国公府的人，别说娶国公府的小姐，就算国公府小姐身边的丫鬟，他也不够格的。
　　若玉震惊地看着朱肃，过了好半天才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说？”
　　朱肃长叹一声：“所以父亲今儿把我寻去，一来呢，是说我已经成亲了，不再是孩子了，家里的那些事儿也该告诉我了，二来呢，是想和我说，不如，让小秦写个身契。”
　　朱肃说到后面，声音很低，让秦渝蓉写个身契，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但朱肃也心知肚明，秦渝蓉一定不会写。这么多年秦渝蓉还留在国公府，一来是因为年纪还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能往哪里去。二来秦渝蓉和朱肃之间，相处多年，友情很深，秦渝蓉为了朱肃，也不会轻易离开国公府。
　　但若国公府真的要秦渝蓉写下身契，那秦渝蓉会立即离开
　　国公府。

　　若玉看出朱肃的为难，急忙安抚他：“这事儿，这事儿说起来，不过是……”若玉的声音很低，甚至有些为难，冷不防秋霜已经开口说话：“不过就是苏家看不得我们这房过得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