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独悠没有问出口，她只是恭敬地对苏弯道：“多谢苏妈妈寻我说了这许多话，我以后定然……”

　　“夫人这个人做事，最要紧的是要别人真心诚意地同意，若你不愿意，那夫人也会寻来你的家人，让他们带走你
　　。”这样的劝说，苏弯驾轻就熟，独悠低头，以掩盖唇边现出的一抹嘲讽笑容。苏弯口口声声这样说，仿佛独悠能有选择一样，但不管是苏弯还是独悠，都知道独悠别无选择。
　　“我是真心诚意的。”独悠轻声说着，苏弯笑了：“我就晓得你这个孩子是个聪明人，你跟着大姑娘嫁到朱府，必定会成为夫人的左膀右臂。”
　　“秋兰姐姐比我更好。”独悠的话让苏弯笑了：“秋兰自然是忠心的，但在后院之中，仅仅有忠心是不够的。”
　　仅仅有忠心是不够的，最好是既有忠心又有能力，才能成为若玉的眼睛耳朵手，在朱府的后院之中，一步步地，像这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样，先收服丈夫院子里的人，然后是整个府邸，再之后，或许就是出外应酬，让所有人都知道某家夫人的美名。

　　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这一切都是女子应该做的。而要实现这一切，要用尽各种手段，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所用。忠心有能力。
　　“絮儿的事，夫人也是耐不过赵家的请求，况且夫人看赵家那个小子向来不错，也就允了，谁晓得絮儿别有心肠。”能让苏弯解释这么多，自然是更进一步让独悠知道，纵然赵家有错，絮儿也不全然无辜。而夫人还是惩治了赵家，重重抚恤了吴家，自然就是夫人宽厚仁慈的表现。
　　独悠眼帘依旧低垂，原来是自己去吴家那一回，让夫人看中
　　了自己。而秋兰第一时间表现出来的忠心并把所有的错都推在絮儿身上，并没有让夫人满意。

　　尽管屋内温暖如春，炭火烧得很热，独悠却感到刺骨的寒冷。在这个院子里，到底有夫人的多少双眼睛，多少双耳朵，才能让夫人对若玉院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但独悠什么都没说，只是恭敬地道：“多谢苏妈妈解惑。”
　　“你以后会和我一样，成为姑娘的贴心人，明儿开始，你就和秋兰一起过来。”苏弯笑得越发慈爱，还握住了独悠的手。她到底有多少张面皮，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在独悠心中，独悠就立即告诫自己不能这样想，这样想是不对的，但念头一旦出现就如野草一样疯长。
　　外面已经传来绛离说话的声音，苏弯已经抢在独悠面前掀起帘子，笑着往外迎出去：“姑娘这会儿才回来，倒让我在这里好等。”

　　若玉解开斗篷，苏弯已经顺手接过，若玉笑着道：“怎敢让妈妈服侍。”
　　“姑娘可要记住，您是主子，这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主子，我们这些人再有脸面，在您跟前都越不过去。”苏弯把斗篷交给秋霜，秋霜抖着斗篷上的雪，听了苏弯这话就笑着说：“这府内，人人都称赞苏妈妈，果真这张嘴，比我们这些人啊强太多了。”
　　众人都笑起来，独悠接过斗篷挂好，听着屋内的笑闹声，这温暖如春的屋子内，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心肠
　　，谁都不晓得，而主子们也不在意，只要这面上的和乐融融就好。

　　第二天秋兰照原先一样来约独悠，这回独悠没有拒绝，而是跟着秋兰一起往苏弯那边去。秋兰瞧着独悠笑了：“我就晓得，你这个人啊，是个聪明人，不然苏妈妈也不会特地寻你来说上这么些话。”
　　“昨儿的事儿，姐姐都晓得？”独悠虽然知道答案，但也要问上一声。秋兰已经笑了：“苏妈妈总是说我，忠心是够了，但要论主见，是远不如你的，而姑娘身边，是要有个既忠心又有主见的人。”
　　独悠看向秋兰，秋兰言笑晏晏，心中真的是全无芥蒂。独悠收回眼，轻声道：“这点，我不如你。”
　　“人都有各自的好处，我的好处，不过就是忠心姑娘。”秋兰已经挽住独悠的手。
　　“你倒痴心。”心全都放在若玉身上，太夫人、夫人，都要退了一箭之地。
　　“我没有绛离那么美貌，也没有秋霜那么会说话，更不如你有主见，我除了这点忠心，事事为姑娘想得周到，还能拿什么出来？”
　　秋兰这会儿说话，都是推心置腹。独悠嗯了一声，似乎，这样的话也曾从絮儿口中听过，但絮儿，絮儿她。她有千般的好，万般被看重，当夫人想要用赵婆子来做磨若玉的刀的时候，被赵婆子看中的絮儿，就迎来她悲惨的命运。

　　假如，絮儿的心事被人知道了呢？毕竟有些事儿，主子未必晓
　　得，但下人们却能知道。絮儿有心上人，那些婆子们只怕都是清楚的，而赵婆子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开口要人，也是夫人的精心算计吧。
　　为了能让若玉过得好，夫人是不会在乎下面人的命的，但身为底下人，难道就该被如此轻贱？
　　“你在想什么呢？”独悠长久的沉默让秋兰察觉不对，含笑询问。独悠收起思绪，对秋兰道：“我只是想着，你跟着苏妈妈学了这么久，我今儿才来，学得定不如姐姐好。”
　　“苏妈妈说了，这学，要紧的是用心。独悠啊，你和我，都是很用心的人。”说话时候，二人已经走进苏弯平常教导秋兰的屋子。
　　屋子里不是只有苏弯一个人在，还有几个管家娘子在那回话。
　　瞧见管家娘子们在里面，独悠下意识地想退出去，却被秋兰紧紧拉住了袖子，独悠迟疑一下，还是站在了门边。
　　管家娘子们瞧见独悠和秋兰进来，也只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在那回事儿。
　　独悠听了一会儿，有二爷身边的婆子来支取下一季读书笔墨银子的，也有三太太病了，这些时日都不见好，要出去庄子里面休养的，永平侯夫人已经知道了，婆子来寻苏弯，让她准备马车。
　　“三太太都病了好些时候了，夫人也很忧心呢。”苏弯说话时候面上自然就带上了忧虑之色，三太太身边的婆子也点头：“好在夫人让三太太去她陪嫁庄子上休养，那庄子上有温泉，三太太泡一泡温泉，人也会舒服一些。”
　　苏弯和那婆子有来有去地说了好一会儿，苏弯才笑着道：“还请回去禀告三太太，

　　夫人心中有数，定不会让人在三太太不在家的时候，从中做耗。”
　　“我就说苏姐姐你是个玲珑心窍。”那婆子听到这会儿才笑着说了，独悠不由抬头看向苏弯，就见苏弯状似无意地看向自己。独悠晓得，跟着苏弯学习，这会儿就开始了。
　　那婆子离开了，苏弯才轻轻地往腰上捶了几下，秋兰急忙上前把一个引枕放在苏弯身后，独悠见状也端上热茶。
　　苏弯接过茶喝了一口，才对独悠笑着道：“你果真聪明伶俐。这话呢，那天我对秋兰说过，今儿对你也是一样说的，跟着我学呢，除了算账这些，最要紧的，是察言观色。”
　　说着苏弯就瞧向秋兰，秋兰已经轻声应是：“就如今儿陈妈妈来说三太太去庄上休养的事儿，说来说去，只有那一句最要紧，三太太不在府上的时候，她院子内的人，不能做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