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桥有一片垒起来的干草垛是秋稻剩下的秸秆,共有五个垛,每个都有接近两米,四五人环抱的体积。
姜芋转到其中一个草垛后,望着由远及近的临时目标。
这时,从刚刚路过的小桥下出现一个身穿蓝布碎花棉袄的农家妇女,拐上马路后径直朝目标走去,同时抱着一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簸箕。
农家妇女身材臃肿,头戴浆蓝的头巾,脚步透着虚浮,看着有些像是劳累过度的迹象。
临时目标和农家妇女相对而来,二者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还有几步交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农妇脚下一个趔趄,接着整个身体往前倾倒,手里的簸箕也像洒水似的一倒,顿时一团团黄色的毛绒一样的东西从半空中倾撒满地!
与此同时,仅有几步之遥的临时目标见有人跌倒下意识想去搀扶,刚好迈出的身形与那一片黄绒重合一起!
只听耳朵里传来雭的一声尖叫,“哎呀!我的鸡仔儿!”
另外一个是临时目标的声音,“啊!”
姜芋偏着头向两人交汇处望去,本以为下一个出场的是大叔,没想到是雭自己本人。
农妇把掉了一地的黄绒球般的鸡仔儿抓回簸箕中,但其中有两只在刚刚的混乱中被踩得奄奄一息。
“我的鸡仔儿!”雭的声音高亢尖厉,“你踩死了!”
临时目标忙否认,“不是我踩的,是你不小心掉到地上踩到的!”
雭根本不听目标的辩解,“踩死了鸡仔儿你要赔,这两只!”
“什么我要赔,明明是你踩死的!”临时目标差不多到这会儿咂摸出点味了来。
“一只200,两只400!”农村妇女不依不饶,“就是你踩死的!赔!拿钱!”
“你这是碰瓷!”临时目标指着雭的鼻子,“讹诈!我要报警抓你!”
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雭一把打在临时目标掏出手机的手上,同时朝身后喊,“娃儿他爸,娃儿他爷,你们快来!”
这时两个同样一身乡土打扮的农民从桥底冲了出来,几个大跨步迈出转头冲到正在僵持抢夺手机的雭和目标跟前,其中一个年轻点的背着耙子,另外一个年纪老点提着锄头。
年轻一点的干脆半个身子压在两个争夺手机的手上,靠蛮力一挣,临时目标的手机被夺下,同时让本来已经被捡到簸箕里的小鸡仔儿又一次撒落一地!
但这一次小鸡仔们在四个人的脚下明显没有上一次运气好,眼瞅着又被踩成平面好几只。
年轻的农民仗着力气大把临时目标的手机抢了过来,照着地面“啪!”地一下砸了下去,嘴里蛮横地说道,“你踩死了鸡还敢不赔!”
年纪大一点的揪住目标的衣领,扭头朝雭喝道,“娃儿他妈,看看死了好多只!”
雭挨个清点了一遍,“娃儿他爷,死了4只,还有两只也瞅着活不了!”
“那就是6只,”老农民吐了一口浓痰,“说嘛!咋办!”
一旁的娃儿他爹也举起耙子,耙子尖抵着目标的后脑勺,“你还想打俺婆娘!信不信俺给你脑子开几个眼子!”
姜芋耳机里传来的是靠近西北的方言,包括雭的口音也难辨真假。
“6只小鸡仔!”雭见来了靠山,指着地上的死鸡理直气壮说道,“1200!赔!”
临时目标眼角余光望着屏幕被摔裂的手机,脑袋后边杵着硬梆梆的钢钎,面对面的男人喷吐着混着水烟熏臭的口气,原本因推车泛起的潮红此刻变得惨白。
“赔,我赔!”
蜕变的愤怒逐渐被挫感无力取代。
姜芋从秸秆垛后边重新走出来,本来想是否加一点不必要的动作,又觉得好像并无必要。
继续缓步朝前走去,身后不远传来临时目标苦苦哀求,“大爷、大哥,我真只有这么点了,你们看到的,我钱包里空了。”
雭的声音同时从背后和耳朵里的耳机里传来,形成特定二次回放的效果,语气是得理不饶人,“你的手机呢,手机里有钱。”
临时目标指着躺在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被你们摔坏了。”
“你说什么,”旁边一个怒气未消的男人声音,“再说一遍!”
“没有,没有,”临时目标马上改口,“是我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雭捡起蛛丝裂纹般的手机,继续逼问,“密码是好多!”
临时目标的脸色更加苍白,“什……什么密码?”
老一点男人声音盖过,“你在给我装疯是不是?信不信我给你来一下嘛!”
“没……没有密码,”临时目标带着结巴,“是……是手势解码,”说着凌空比了个“M”字型。
“劳资把你手机打开要是密码不对,”年轻一点男人继续胁迫,“不得行,身份证押到起,你把钱拿来,我把手机和身份证还你!”
“利息!”雭在一旁继续加码,“一天就是200,两天是400,三天好多?说!”
临时目标在三人围攻下整个人矮了一截,“600!”
“你娃最好晓得”年轻点的男人抽出钱包里的身份证连带手机揣进兜里,“还盯到干啥子,个人爬!”
方言尽管比普通话难懂,不过最后一个“爬”字还是无比清晰。
临时目标捡起地上的包,跨过一地死鸡仔儿,三步并作两步朝前快步狂奔。
雭在背后不忘提醒,“送钱来的时候就打你自己手机!”
临时目标根本连头都没有回,像是生怕身后的人改变主意。
直到临时目标快步而来,姜芋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得不太符合时宜,只好掏出电话假装通话,好在临时目标从身边超过时并未引起半点注意。
姜芋又回头望了一眼,就在刚刚打电话掩饰的一会儿功夫,身后已经空空如也,包括雭和她的“男人”以及“公公”全都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
临时目标在前边走得很快,很可能是刚刚后脑勺被架着耙子导致肾上腺素分泌所致,褪去的时间因人而异。
受年龄、性别、身体条件影响等,以超过40岁年龄保守估计血压或血脂超标亚健康状态下的男人来说——大约在10-15分钟左右。
姜芋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顺便看了眼时间,2点47分,按照上午时雭发给自己的小说来看,如果没有这些情景,这会儿临时目标应该已经把车停在私立学校外的某个不起眼的树下。
时间来到2点50,临时目标动作迟缓下来看了眼手表,差不多12分钟,符合临床对肾上腺的相关计时统计。
姜芋的脚步也随之缓了缓,发现在人行道的前方不远的几棵光秃秃的树下,有个衣着怪异分不清年龄的男人,他在两棵树之间挂了个吊床,半躺着抽着烟,发现有人朝自己这边走来,整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
看不清年龄是因为被一缕缕许久未洗的头发遮盖,身上的衣服已经板结,露在外边的皮肤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尤其是脸上的泥垢涂抹分明中带着均匀。
是变熊大叔。
“老板,老板,”大叔从吊床上跳下来,朝着越来越近的临时目标迎去,黑黢黢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老板新年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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