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进来，立即起身迎了过去。
　　已经做好挨骂准备的江时亦，却没有听见王珉的苛责，只是拥着她羸弱的肩，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你来听听也行，现在差不多有眉目了。”
　　骂她也无济于事，何况能做经纪人的，大多心理素质强大，不是情绪化的人。
　　“晚饭吃过了没有？”

　　王珉说话间，已经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又叫助力出去买两瓶热牛奶，拿过来给她压压惊。
　　“不饿。”江时亦穿着表叔的衣服，安静坐在他旁边。
　　跟对面几位公关部门的同事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咱们时亦这么好看，那个爆料人也是丧良心，给你找了张那么丑的图片张冠李戴。”公关部经理因已经心里有数了，所以这会儿心情看起来格外舒畅。
　　江时亦被她轻松的语气所感染，紧绷的那根弦稍稍松弛了些，才低了低头，轻声道：
　　“辛苦了。”
　　“不辛苦。要多些挑战，被我们当做机遇利用，才能体现公关的厉害。”经理半开玩笑道。
　　和平年代，风平浪静，谁还需要养着公关。
　　“那……我现在要不要把那些小号注销？”江时亦坐在出租车上，已经用手机关注到事情的最新进展了。

　　“做贼心虚，你这样打草惊蛇，不是反倒把自己出卖了？”公关转了转手中的钢笔，笑望着江时亦：
　　“当然是需要道歉的，只不过这个道歉信，你打算怎么写？”
　　江时亦下意识看了一眼王珉，因为平时自己的营业号，都是王叔打点的。她则披着马甲，在各大网站自由自在的冲浪。
　　现在需要她自己站出来，独当一面了吗。她自然愿意，本身也不是那没有担当的人，不该总让别人顶在自己前头。

　　“我会跟傅砚清道歉，保证再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跟被我怼过的京剧演员道歉，争取求得他们的原谅。”
　　“道歉是应该，但不是重点。”经理将自己列好的发言提纲递了过去：
　　“当务之急要做的是，引起大家同理心，而不是程序化的公事公办。”
　　“哪有少女不思春，除非是性冷淡。既然傅老是你的情窦初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觉得其它京剧演员跟傅砚清比，相形见绌，也是情有可原。”
　　“关键是怎么写得生动，又能打动人。不过语气要寡淡，犯不着像十恶不赦的罪人那样，求得网民宽大处理。”
　　“你只是犯了一个天底下女孩都会犯的可爱的小错误，没有冒犯谁，没有打扰谁，也没伤害到谁，不用如此紧张慌张。”
　　江时亦还以为自己要社死了，没想到从领导到同事，一直想着怎么帮她共渡难关，没人看她的笑话、嘲笑她。
　　说来也是，大家都是利益共同体，将好不容易培养出来有天赋、肯努力、态度端正的好苗子毁了，公司失去一颗茁壮成长的摇钱树，有什么好处？
　　“破局的关键就在傅砚清身上，如果他愿意出面，为你说两句话，那么网络上的风向很快就会转变。”经理说完，看着江时亦：
　　“所以，你能请来他帮你说话吗？”
　　公关团队乘风破浪这么多年，什么惊涛骇浪没见过。

　　大概是精神压力大，或者有钱没处花，所以总想找点刺激，填补内心的空虚。
　　江同学这点事，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是事。
　　只是江时亦本人挣扎的厉害，已经冒犯了傅老师，想要登门道歉，他都未必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哪来的厚脸皮，还到他跟前去，请他出面帮自己说话。
　　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未必肯给自己，她的满腔悔意尚不知该去何处表达。
　　只在公关经理逼视的目光中，她乖乖点了头：
　　“我会去试试。”

　　倒不是被经理强大的气场镇住，而是决定要走这条路，她代表的就不再是自己。
　　所以她不能任意妄为，要为团队和公司着想，给这些为她挑灯夜战的人一个交代。
　　她再内疚、再不安，觉得这事再不妥，也要硬着头皮扛住、去做。
　　果不其然，经理笑了笑：“江时亦未来可期，我很看好你。”
　　这个女孩能压抑自己的喜爱和内心，将来必定是能干大事的人。
　　王珉刚才隔岸观火，其实也没把握这个侄女能答应。
　　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尽管不听京剧的他，看不出傅砚清魅力所在。
　　但让为他沉迷的少女，拿他砸挂之余，还要他出面力挺，当真是以为这个男人没脾气？
　　不过心疼归心疼，在这种时候却是不能护短。这也算他的小姑娘初出茅庐打得第一仗，他期待着她旗开得胜、浴火重生。
　　“可我不确定他会答应。”江时亦心里没底。
　　毕竟她的喜欢只是单相思，并不知道傅老师的脾气秉性，会不会对她大发雷霆，然后将她赶出家门。
　　“努力过就好。”公关经理笑了笑，十分具有亲和力：
　　“就像我们做的应急计划，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好了，你先去睡觉，睡醒后就琢磨一下道歉信怎么写。”王珉低头翻了翻工作计划，说：
　　“我跟市场部商议过，照片的事不急着澄清，让她挂着吧。过两日的重阳节，安排你参加国风演唱会。”
　　“到时候一举两得，让那些质疑你容貌的好好看看。一来可以靠颜值圈一波粉，二来也可以让骂过你的，心生内疚从而黑转粉。”
　　这回江时亦再没理由说不露脸了，她只起身稍稍活动了下筋骨，拿起王珉请助力买回来的牛奶。
　　小酌一口，才轻声说：“好。”
　　一群在盛京漂泊的打工人，忙到凌晨才收工，披星戴月的散会，各回各家去睡觉。

　　次日，疲惫了许久的江时亦从酒店爬起来，匆忙洗了澡便拿着街边买的早餐，去了公司。
　　她来的不算晚，但那些打了鸡血一般的同事都比她早。
　　“早。”王珉几口将吃完的早餐袋子扔进垃圾桶里，问道：
　　“道歉信写了？”
　　如同检查小学生作业的老师，王珉在工作上向来雷厉风行。
　　江时亦昨天熬到了半夜，已经打好了提前量。
　　这会儿顶着两个黑眼圈，将在备忘录里编辑好的道歉信，复制粘贴用微信发给了他。
　　王珉想都没想，直接转发给了公关经理，请她帮忙修改。

　　江时亦还未在巨大的圆形会议桌旁坐定，已经看见一位熟悉的面孔——何熙晨。
　　她是听过他的歌的，也看过他的现场。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你好。”
　　随后何煕晨主动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江同学勇气可嘉啊。”
　　她自然知道他指得是什么，只不过他虽然眉眼弯弯，唇边的笑意却不是嘲讽，而是善良于温和。
　　“让前辈见笑了。”
　　江时亦有些不好意思，同他一并去了录音棚，何煕晨已经“嗐”了一声：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吃瓜群众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男孩女孩都是人，男孩子也曾幻想过女神做羞羞的事，女孩凭什么就被荡*羞辱？大清都亡了，不该立个贞节牌坊。”
　　“说实话，我以前不听京剧，但好奇你着迷的男人到底什么样。听了一段傅老的流水，他真的好有气质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