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老马突然站住脚,马车猛得停下,打盹的彭向阳一头栽下车辕,苏丽莉摇晃几下,眼看也要掉下车,张鹏起身扶稳她,机警的持枪跳下车。老马不安的跺着蹄子,‘噗噗’地打着响鼻,耳朵不停地转动,动物的感知能力强于人类,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危险。
张鹏扶起摔倒的彭向阳,然后持枪向前搜索了一段路,繁茂的野草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侧耳听听除了风吹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没有其它动静,可张鹏还是感到被人暗中窥视。
张鹏慢慢地退回来,小心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张鹏,发现什么了吗?”彭向阳小声地问。
“还没有。”张鹏摇摇头回答。
“妈的,准是这匹老马发神经!”彭向阳用鞭子柄擂了下老马的屁股。
‘哗啦’张鹏突然拉动枪栓,转身瞄向路边的草丛,一只灰褐色的野兽窜起来,跳进草丛深处,身影闪了几下看不到了。
“狼,那是狼!”彭向阳指着野兽逃窜的方向大声喊着。
“看来那只狼挨过枪,知道厉害,我们赶紧走吧。”张鹏跳上车,催促彭向阳快走。
‘嘚儿,驾!’彭向阳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挥动鞭子,嘴里吆喝着老马赶紧上路。经过这一番折腾,张鹏出了身汗,摘下头上的狗皮帽子扇了几下,一抬眼发现对面的苏丽莉不知什么时候也摘下了头上包裹的头巾,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琼鼻上布满细密汗珠,看来刚才她也吓得不轻。苏丽莉觉察到张鹏在看她,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扭过脸去,只让张鹏看到半边红扑扑的脸蛋。
经过狼的骚扰,彭向阳也不敢再打瞌睡,一个劲地甩鞭子,催促老马一路小跑,张鹏和苏丽莉不得不抓紧车帮防止被颠下车。当老马跑得浑身是汗,嘴角直吐白沫,张鹏肚子里的屎都要颠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一排房舍和羊群。
大车终于到达放牧点,一排五间低矮的土坯墙茅草盖顶的房屋,四个木头围栏构成了十连的放牧点。一个穿着羊皮袄,羊皮裤四十多岁的干瘦汉子,满脸笑容的迎出来。
“这是放牧班的班长赛图,他们两位是接班的张鹏和苏丽莉!”彭向阳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
“欢迎,欢迎!早就盼着你们来呢。”赛班长把粘着面粉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和张鹏两人握手。
“小刘,小李快出来,车来了!”赛班长冲着屋里喊。
喊声未落,屋里跑出两个拎着行李的女知青,“看你俩急得,先把车卸了啊!”赛班长对俩人说。
在张鹏和苏丽莉的协助下,俩人七手八脚的卸了车,把东西搬进屋里,车把式彭向阳顾不得休息打了桶水饮马,赛班长抱来捆干草放到老马旁边的地上。
彭向阳把嘴凑到赛班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就知道你那倒霉师傅好吃这个,前两天正好让狼咬死了只大羊,给他留着那!”赛班长说完带着彭向阳从屋后抬出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放到车上。张鹏这才明白孙永虎早上和徒弟说了半天什么。
现在天黑的早,路上又遇到了狼,怕路上出事,赛班长没留彭向阳吃午饭,给他包了几个馒头放到车上,两个女知青归心似箭,早就等在车上。
打发走了回家的三个人,赛班长领着张鹏俩人到伙房吃饭,领导考虑到放牧点生活艰苦,所以供应他们的都是细粮,菜和连队一样,土豆、萝卜、卷心菜,虽然养羊,养牛那都是集体的,放牧点没权处理,菜里同样看不到肉。赛班长边吃边给俩人介绍了这里的情况,放牧点一共有六个人,现在张鹏来了是两男四女,除了他是转业军人出身,其余的都是知青,这个点放养着八百多只羊,四十多头牛还有放牧用的四匹马,看羊的三条狗。
三个人饭还没吃完,屋外传来两声枪响,“狼又来了!”赛班长说了一句,马上丢下饭碗,起身抄起依在墙的步枪,开门跑向拴在院里的马。看来赛班长早有准备,马已经备好鞍,当张鹏和苏丽莉跑出来时,只听到赛班长一句‘看好家!’的叮嘱,他已骑马奔向草原深处。
张鹏和苏丽莉直到看不见赛班长的身影才回屋,两人都没了吃饭的兴致,收拾了碗筷,将剩饭温在灶台上。从早晨到现在张鹏就没见苏丽莉说过一句话,刚想张嘴和她搭个喳,她一转身给了张鹏个后脑勺。‘上赶着不是买卖’张鹏回宿舍了。
张鹏进屋打量着自己的‘新’家,为了保温,窗户开得很小,加上糊着纸,虽然现在是晌午,光线仍然很暗。屋里收拾的很干净,十多平米的屋子让火炕占了一半,白床单平整的铺在炕上,洗的发白的黄军被叠的有棱有角,大衣叠好放在被子上面,他的背包还没打开,放在炕的另一边,炕下鞋尖朝外摆放着一双解放鞋。墙上挂着挎包水壶,火墙上摆着一个搪瓷斑驳的写着‘献给最可爱的人’的军用口杯,里面的牙刷虽然少了几撮毛,依然在向右看齐,窗户下摆放着一张自制的露着白木茬的书桌,整齐的摆放着《***选集》一二三卷,一本工作手册放在边上。
看到这一切张鹏愣住了,这完全是按部队的内务标准做的,在一个偏远的艰苦的放牧点,一个转业多年的老兵依然保持着军人本色,按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这只有无限热爱军队的老兵才能做到,想到自己的消沉张鹏觉得脸上发烧。
时间不早了,张鹏收拾完宿舍到伙房准备晚饭,中午剩的菜还够吃,只是馒头不多了,发面已经来不及,看来只好烙饼了。在缺油的情况下,把饼烙的不糊又松软,那是一门技术,张鹏一边用脚往灶里送柴火控制火候,一边用手翻转大锅里的面饼,嘴里哼着歌,还能抽空在案板上擀出下一张饼,忙而不乱。苏丽莉这时也来到伙房,默默地蹲下帮他烧火,不时的张鹏吩咐按她加火减火,还是不说话。烙完饼,张鹏又烧了一锅白菜汤,让苏丽莉看着,自己拎着水桶到院里的水井汲水。回屋时,苏丽莉已经把伙房收拾干净。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金色的草原上,一条小河在院前静静流淌,一座石头堆砌的石桥横跨两岸,南归的大雁在空中鸣叫着飞过,远远的看到羊群像一片白云向他们飘来,好一幅田园诗话。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身后的苏丽莉念了一首让人伤感古词,张鹏扭身说了一句让沉浸在感伤中的苏丽莉大跌眼镜的话,“哦,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牛嚼牡丹!”苏丽莉气哼哼的丢下句话,回屋了。
等把牛羊点好数关入围栏,天已经黑下来,赛班长将一只死羊从马背上扔下来,问张鹏:“会剥皮吗?”
“我会!”张鹏见赛班长面色不虞,答应一声,将死羊拖到一根木桩前,挂上去,从伙房里拿了把剔骨刀准备剥皮,这是一只成年母羊,羊的咽喉有四个血洞,显然是狼从这咬断了羊的颈动脉,使它快速大量失血而死。在老家,张鹏和大舅打猎时,经常需要剥猎物的皮,干这个轻车熟路,等赛班长喂完马,他已将羊皮剥下,里面塞满干草挂到屋后,那里已经挂了一溜羊皮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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