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邵阳招呼了他，脸上甚至还有笑，是对他的良知，也很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病，居然要治得近乎倾家荡产。
　　老者坐下，双手放在腿上显得有些拘谨。
　　邵阳微微一笑，“老先生请宽心，麻烦把手放到这里按一下，我再给你把脉。”
　　老者呼出口气，下过决心这才照办，一声欢迎的提示表明桌面上的指纹识别器确认了他的身份。
　　这道程序，目的就是防止黄牛卖号，同时也方便邵阳这边在电脑上录入病人病情建库。

　　“这是慈心医院的诊断……”
　　“不用。”邵阳摆手，阻止了老者从包里取东西的动作，自顾号起了脉。
　　老者的脉象很弱也很慢，用中医的转移术语叫浮而濡缓。
　　邵阳再看了他的双手变形的指节，不开气血视角已经有了判断，这是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
　　风湿，在我国南方因为气候多雨、闷热，造成空气、居住环境潮湿，发病很是普遍，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边上了岁数的人有风湿困扰的至少在八成开外，唯一的区别无外乎轻重而已。似老者这般，双手严重变形已经算是少见，就他这病情莫说干农活，就连吃饭、喝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艰难，那就更不要说天气变化带来的莫大痛楚了。
　　“我看看你的脚。”

　　邵阳站了过来，老者立马拉起裤腿，露出了同样变形严重的双脚。
　　伸出手，邵阳查看了他的膝、髋、腰间盘，果然也见到了明显的病变。
　　“邵医生……能不能……治？”老者忐忑地问着，本来他今天一早赶到慈心医院去拿药，结果那边人告诉他邵医生能治，而且还可以后给钱，于是他来了。
　　钱的问题他想通了，自己庄稼汉一辈子，从来没有占过别人的、国家的、集体的便宜，说什么都不能昧了良心，哪怕是卖房子。但治他是真想治，这病实在是太痛苦了，明明还没瘫痪可和瘫痪了差不多，吃个饭撒一桌子，糟蹋粮食埋汰人啊！
　　至于邵医生万一不能治，他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喝一瓶农药了账。
　　“没事，能治。”邵阳点了头，认真道：“你体内的湿毒我可以给你清理干净，让你不会再有病痛，但是病变的关节恢复有限，能够保证你正常生活，想象你年轻时候一样干活就不成了。”
　　“真的？”老者张大了嘴，紧跟着往地上就跪。
　　邵阳吓得不轻，闪身到了一边，这才去拉他，“老先生，你要折煞我是不是？我还想多给大家看几年病呢。”
　　老者口中“荷荷”，急促而细碎，听来是道歉也像是感慨。没有得过重度风湿的人，如何能够理解得了他的痛苦？他遭这个罪好多年了，一变天就像是有无数人拿了锥子在他全身扎，而且还不是用的尖锐那头那是柄，压啊、顶啊、磨啊，痛在骨子里，抓不到挠不着，生生要把人折磨得疯！

　　“来来来，坐下坐下，等你平缓了我给你用针灸。今天一次，你三天后再来一次，然后喝一个星期的中药就没事了。”邵阳扶着他坐下。
　　老者刚刚坐稳，忽然一下站了起来，“真的？”
　　邵阳再次点头。
　　噗！
　　老者一把抓了包过来，紧跟着猛地一分，竟然将布质的环保袋扯烂了。
　　顿时，纸片、胶片纷纷扬扬，落了周围一地。
　　“该死的慈心医院，混账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庸医，花了我五六万，告诉我要根治得锯腿锯手，我……我……”

　　越说老者越气，浑身都气得抖了起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也不知道这一出慈心医院的人看到了，会不会感觉羞愧？
　　邵阳偏开头，努力表现得淡定一眼，这话他可不敢接，唯有等待老者平静下来。
　　“哟呵，医闹了啊。”
　　骤然一声，一个中年人带了个保镖进来。
　　来人邵阳认识，正是医师协会的李秘书。
　　李秘书话音刚落，蒋大毛上前一步，顶着墨镜就开喷：“还什么神医呢，我当有多大的本事，结果还不是被人骂庸医，你是活该被骂，一天不研究如何治病救人，就想着些歪门邪道，什么先病后钱，亏你想得出来！”
　　“哪来的瞎狗乱吠？”邵阳冷冷一笑，迈步迎了上去。
　　“说谁呢，你TM说谁呢！”蒋大毛勃然大怒，一手摘了墨镜，一手捏了拳头就要干人，“你TM再给老子说一遍！敢对蒋爷这么说话，我看你是活腻了！”
　　邵阳眉头一挑，歪头看他，“你姓蒋？认识蒋仁川？”
　　“怎么？你怕了！老子就是蒋仁川的表哥，蒋德胜是我表舅！我告诉你，现在跪在地上求我都没用，我很生气！”
　　“跪你？”邵阳笑容一手，步下再出。
　　忽然人影一花，李梓挡在了邵阳身前，大怒道：“你们慈心医院还要不要脸！”
　　“什么？慈心医院？”老者怒了，将环保袋一扔，脱了布鞋就砸了过来，“给老子滚，你们这帮庸医！老子刚骂的就是你们！”
　　蒋大毛正得意着，哪里会想到忽然飞来一只鞋子，不偏不倚鞋底板就盖在他脸上，拍了个方方正正，啪！
　　“老东西，你找死！”蒋大毛暴怒，舍了邵阳轮起拳头就砸过去。
　　邵阳眼疾手快，脚下一勾，蒋大毛身体瞬间失衡，砸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半晌都起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晕了。
　　可他不起来，并不代表有人放过他，老者脱了另一只鞋子，几步就到了他跟前，抡起鞋底板就是一顿抽，啪啪啪。
　　脆脆的声音，回想诊所，邵阳不为所动，李梓咬着银牙，边昳叉着腰，只有李秘书怒不可遏。
　　他这一次找茬来着，顶的是医师协会的头衔，下邵阳一个扰乱市场非法竞争的通知，可东西都还没有拿出来，自己名义上的保镖实际上的惹不起就和人干上了。关键是干就干了，还偏偏是被人给干地上去了，这一回去指不定他要告自己多大的状。
　　“混账，住手！朗朗乾坤，你们还要行凶不成！”李秘书怒吼着，脚却是没动。
　　“吼什么吼，到底是谁行凶？”邵阳冷笑，全然不当一回事。若是旁人他不会这么生气，可放到蒋仁川和医师协会那就是不可饶恕。
　　“你！”李秘书胖子一个，养尊处优惯了，论骂人他菜鸟一只，论斗狠有钱人惜命，更何况早就被蒋德胜和蒋大毛折磨得没了脾气，面面的没一分棱角。
　　他气着、抖着，忽然记起包里的东西，飞快地取了出来，“邵阳，你搞先病后钱扰乱医疗秩序，我们医师协会正式发函给你，否则别怪我们采取法律行动。”
　　邵阳瞧了一眼，手一伸接了过来，刷刷刷几下撕成了粉末，“你可以滚了！区区一个民间组织，还真当自己是执法部门？你问问大家，看到底是谁告谁！”

　　“对！告他丫！”病人、李梓、边昳同声帮腔。
　　“把门堵住，别让人给走了。”有病人大喊。
　　“太可恶了，明明自己是搅屎棒还嫌别人创新！”
　　吆喝着真有病人堵了门，挽着袖子。
　　李秘书面色惨白，真后悔带了蒋大毛这个不靠谱的保镖来，难不成今天自己也要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