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22　19:57:49

　　44 天子本布衣（2）
　　如今刘秀麾下猛将如云，手握数十万精兵，这让他拥有了和各路豪杰争霸天下的资本，但他总不能老是以更始皇帝钦差大臣的身份来跟自己的领导争夺天下吧。于是部下们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私下议论，不如乘势劝说刘秀自立为帝，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逐鹿中原。
　　其实早在刘秀刚刚被封大司马安抚河北时，他的跟班小弟朱祐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当时朱祐做护军，经常跟刘秀在一块吃饭聊天。一天二人在军营中吃饭，朱祐看见这天刘秀心情不错，觉得机会来了，于是压低声音对刘秀说：“现在长安政治混乱，民心背离。您额中高隆有帝王之相，这是天命呀！”没想到刘秀一听，面色一沉，把筷子一扔，对着帐外的侍卫高呼道：“叫刺奸将军来逮捕护军！”

　　朱祐没想到为了这句话，自己的老大居然把刺奸将军祭遵都搬出来了，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再不敢说话。祭遵何许人？当年他在刘秀帐下做军市令，刘秀的家僮不小心违反了军规，刘秀便递了条子，但祭遵当做啥都不知道，仍然毫不犹豫地把这个人军法从事，砍了脑袋。刘秀很生气，要逮捕祭遵，主簿陈副劝道：“明公常想要自己的部队军纪严明，现在祭遵执行军法毫不回避，这正是军令能实行的原因。”刘秀听了转怒为喜，不仅没有处罚祭遵，反而升任他为刺奸将军。从此，刘秀经常把祭遵搬出来恐吓那些不大听话的将领：“你们要小心刺奸将军！我的家僮犯罪他都照样杀了，你们如果被他逮住，谁也救不了你们！”

　　朱祐云遮雾绕地要刘秀考虑称帝，刘秀当然很清楚他的用意。但是当时河北乱得一团糟，自己能不能站住脚都成问题，哪里敢公开背叛刘玄。所以刘秀故意把祭遵抬出来恐吓朱祐，让他闭嘴，免得惹出麻烦。可怜的朱祐从此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
　　但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如今刘秀跨州据土，带甲百万，早已鸟枪换炮。众将难免又产生了冲动。问题是谁也不敢再当一回朱祐，除非这个人既不怕死，又受刘秀宠爱。
　　众将经过一番商议，决定让马武去打这个头炮。马武归顺刘秀之后，甚得刘秀的喜爱。特别是征讨尤来以来，屡次一马当先，战功赫赫，还在顺水之战中帮助刘秀突围。即使刘秀发火，也不会为了这个事儿真把马武砍了脑袋。最关健马武是个大老粗，平时就喜欢乱放炮，到时候实在下不了台阶，就当是又乱放了一炮，大家打个哈哈也就算了。
　　于是马武在众将的怂恿下出马了，他跑去对刘秀说：“主公！现在天下没有真正的君主，可是大王您一直谦虚退让，不肯就皇帝尊位。大王您想过没有，您这样做怎么能对得起大汉的先帝祖宗和国家社稷呢！您不如返回蓟城先当皇帝，然后再计划征伐的事。不然天下无主，师出无名，谁是贼人都说不清楚，您又去讨伐哪个贼人呢！”刘秀看见蛮头蛮脑的马武居然说出这么深刻的话，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指点，故意很吃惊地问：“将军怎么说出这种话？这样的话可是要杀头的！”马武涨红了脸，很老实地回答：“其实大家都这样说。”刘秀看着憨直的马武，骂也不是，笑也不是，于是派他出去告诉大家，不准再这样议论。马武碰了钉子，红着脸出来，把刘秀的意思给大伙儿一说，大家都很郁闷。

　　于是众将默默地跟着刘秀北返，一路上气氛沉闷，刘秀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大军走到中山县，众将实在憋不住了，大伙儿这次一起上阵，请求刘秀称帝，结果再次被刘秀果断而坚决地轰了出来。到了南平棘，耿纯又进谏说：“现在天下义士舍弃亲属，背井离乡，在刀光剑影中跟随大王，他们希望的不过是攀龙附凤，以成就志向。现在您拖延时间，违背众意，不愿就皇帝尊位，我怕再这样下去大家心灰意冷，会产生退归故里的想法。如果真是那样，大王就后悔莫及了。”刘秀知道耿纯在河北籍将领中威望很高，而且这番话说得非常在理，刘秀也不免动容。他想了想说：“将军放心，我会考虑的。”

　　走到鄗县，冯异来见刘秀。冯异说：“从目前关中形势看，更始必败，复兴汉室的重任现在非大王莫属，您应当听从大家的建议，早登帝位。”在南阳籍将领中，最有发言权的除了邓禹就是冯异了，现在连冯异也这样说，刘秀知道，自己称帝看来确实是众望所归。
　　说来也巧，就在大家千方百计想说服刘秀称帝之际，一个叫强华的儒生拿着《赤伏符》来见刘秀，符上说：“刘秀发兵惩奸贼，四方云集龙斗野，四七二八汉当立。”谶语为证，刘秀称帝正当天意。于是群臣再次恳请刘秀登基。
　　公元25年六月，己未（二十二日），刘秀在鄗县之南的千秋亭即皇帝位，改年号建武。随后拜邓禹为大司徒，王梁为大司空，吴汉为大司马，景丹为骠骑大将军，耿弇为建威大将军，盖延为虎牙大将军，朱祐为建义大将军，杜茂为大将军。东汉王朝就此建立。这一年，刘秀三十一岁。
　　这一天，距离他在长安城中发出那句著名的感叹正好十年，距离他自舂陵起兵二年零八个月，而距离他踏上河北这块土地仅仅一年零八个月。
　　曾经在南阳老家种田为生的刘秀就这样在而立之年登上了皇帝宝座。从颠沛流离到君临天下，他牢牢地抓住了每一次转瞬即逝的机会，在他的人生道路上体现出了惊人的高效率。
　　东汉哲学家王充在他那本著名的《论衡》中这样感叹道：“创业龙兴，由微贱起於颠沛，若高祖、光武者，曷尝无天人神怪光显之验乎！”（创立王业，像汉高祖、汉光武帝那样由低贱出身在战乱中兴起的人，何尝没有天、人、神、怪、光显示的应验呢！）这位著名的朴素唯物主义哲学家，在他这本呕心沥血而作的无神论代表作中发出这样的感慨，或许更多是他对汉高祖、光武帝这样依靠自己奋斗从布衣到天子的惊羡和追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