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江姝婳打断江凯，“哥，你吃葡萄还是吃香蕉。”
　　门从外面被推开，是他们的母亲张丽平。
　　她提着一小袋特价水果朝病床前走来，脸上不同于面对白雨宁时的卑微。

　　狠狠地瞪了江姝婳一眼。
　　把水果放在病床前的小桌上，张丽平生硬地询问江凯的情况。
　　“阿凯，你能出来，要感谢雨宁，要不是她放过你，谁也救不了你。”
　　江姝婳冷笑，“你想我们怎么感谢她？”

　　张丽平今天来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看江凯。
　　听江姝婳这么一说，她立即道，“当然是你和傅院长……”
　　“出去说，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哥休息。”
　　江姝婳把张丽平拉出病房，走出几米后，松手。
　　张丽平眼里迸出一抹阴冷的光，扬手就朝江姝婳脸上扇去。
　　然，她的手在半空被江姝婳抓住。
　　“江姝婳，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竟然敢跟你妈动手了。”
　　面对张丽平几近狰狞的怒意，江姝婳不屑地甩开她。

　　冷笑回击，“我翅膀硬不硬，也没有要你养，你哪来的资格骂我？”
　　从有记忆起，江姝婳就没有享受过半分母爱。
　　别人的母亲都拿命爱自己的儿女。
　　可她的母亲不一样，她对他们兄妹都不曾有过母爱。

　　她的母爱给了千金小姐白雨宁。
　　一开始，她就喜欢白雨宁。
　　后来，那场车祸之后，她更是去了白家赎罪，对白雨宁卑微如泥。
　　那些年，张丽平不仅要求她任由白雨宁欺凌，不能反抗。还把她带到白家，让白雨宁欺负。
　　“江姝婳，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心理逼傅院长娶你。但你要是不想你哥哥出事，就马上跟傅院长离婚，然后带着他离开宜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是白雨宁让你来威胁我的？”
　　“我是关心你们。雨宁就是再善良，也不可能容忍你抢走她喜欢的男人。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是什么身份，连给傅院长的提鞋都不配，怎么敢妄想做傅家少奶奶。”
　　江姝婳忽然觉得一阵发冷。
　　即便听惯了张丽平的言语尖刀，可扎在心里，还是会觉得疼。
　　“你说完了吗？”

　　她心寒到声音都冰冷。
　　张丽平还在质问，“那天，傅院长跟你上楼了两个小时，你是不是勾引他上床了？”
　　江姝婳怒极反笑，“不错，我就是勾引他，并上了床。”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知道为什么你们新婚夜那晚，傅院长和雨宁在一起都不回家吗？因为他喜欢的人是雨宁，睡你只是玩玩你，娶你也只是为了将来甩掉你，让你成为全城的笑柄。”
　　原来，那晚，他没回婳苑。

　　真的是和白雨宁在一起。
　　所以，第二天早上，她才会看见他们一起从宜苑出来。
　　张丽平见江姝婳不出声。
　　以为她是被说的动摇了，于是接着说，“江姝婳，做人要有良心。你已经欠了雨宁一个妈妈，不能再抢她爱的男人。更不能让傅少因为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失去父亲的痛。”
　　江姝婳的脸色一点点苍白。
　　她咬着牙，双手紧攥地看着张丽平。
　　耳边，一道少年的声音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带着永远不会磨灭的噬骨恨意，“江姝婳，你滚，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张丽平走后，江姝婳蹲在洗手间的格子间里，小脸埋首腿间。
　　一滴泪，无声滑落。
　　晚上，江姝婳站在婳苑二楼阳台，看着不远处的宜苑。
　　许久，她走出婳苑，去宜苑。
　　离开宜城之前，她还是想见一面温淑宜。
　　难得佣人给她开了门。
　　她穿过草坪，刚走到客厅门口，就听见客厅里，白雨宁温柔欢喜的声音说，“斯年哥哥，这礼物我太喜欢了。”
　　江姝婳眸底最后的光亮泯灭。
　　忽略心被利刀所了般的痛意。
　　她转身逃离。
　　客厅里，傅斯年回头看向门口时。

　　眼底的色泽一寸寸暗下去。
　　临睡前，江姝婳把周四的机票改签到了周五。
　　那天是傅斯年的生日。
　　也是他父亲和白雨宁母亲共同的忌日。

　　每年的那一天，他都会拉黑她。
　　即便不知道傅斯年今晚会不会回来，江姝婳还是把买票的APP删了。
　　又把收到的消息删了。
　　傅斯年是周四早上回婳苑的。

　　江姝婳给他盛了一碗山药粥。
　　他把一个盒子递给她，“这是给你买的。”
　　垂眸，江姝婳看了盒子一眼，收起，辨不出情绪地说了句，“谢谢。”
　　傅斯年看着她的眼神深了深。

　　她会收礼物，在他的意料之外。
　　可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捏着勺子的力度紧了紧。
　　“昨晚你去了宜苑？”
　　吃下一口山药粥，他突然问。
　　抬眼，江姝婳的视线撞进他噙着审视的深眸。
　　“嗯。”
　　“下周开始，你过去照顾我妈妈的起居。”
　　傅斯年的眸底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暗。
　　周身释放出的气息带着淡淡冷意和某种克制的情绪。
　　江姝婳秒懂他的意思。
　　过了他父亲的忌日，他才会允许她见他母亲。
　　她垂眸，盯着自己碗里的粥。
　　心里，忽然就密密码码的难过泛滥开来。
　　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她的感官和每一寸神经。
　　她那个妈有句话说得是对的。

　　她的存在，只会让傅斯年永远地走不出失去父亲及母亲疯癫的仇恨和痛。
　　凝滞的空气里，傅斯年不见她回答，面上神色沉了一分。
　　又问，“昨晚既然进了别墅，为什么又突然离开？”
　　江姝婳掩去眸底的情绪。

　　答得云淡风轻，“不好打扰你和小青梅卿卿我我。”
　　傅斯年突然就怒了，“江姝婳，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我为什么对雨宁好，你应该最清楚。”
　　“然后呢？”
　　江姝婳微抬下巴，倔强地迎着傅斯年眼底的沉怒，“是不是还要告诉我，就算跟我结了婚，你也会一直喜欢白雨宁，一直对她好？”

　　“不错。”
　　傅斯年锁着江姝婳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警告，“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一直对她好。”
　　他欠白雨宁一个妈妈。
　　江姝婳忽然就笑了。
　　笑得没心没肺，“我为什么不愿意，有人分担义务，我很开心。”
　　“……”
　　傅斯年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怒意窜上心头又被他强制压下。
　　“江姝婳，你最好永远记着刚才的话。”
　　“记着算什么，你让我现在给她让位都没关系。”
　　“她不需要你让。”
　　“……”
　　这顿早餐吃得很不愉快。

　　江姝婳洗碗时。
　　傅斯年依在门口，目光冷凉地看着她的背影。
　　想到什么，又眸色转冷。
　　“等下坐我的车去医院。”
　　背对着他的江姝婳没回头。
　　也没应声。
　　她并不觉得，傅斯年真有空载她。

　　他是白雨宁的。
　　如她所想的那般，他们走出客厅，白雨宁就在别墅大门外朝傅斯年挥手。
　　不知已经在那儿等了多久了。
　　江姝婳唇边划过一抹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