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阳规规矩矩地报上了年纪，周安平就笑了起来：“二十五岁的副镇长，很少见啊，方主任，这个调研组你是组长，下面的时间交给你了。”
　　方圆看上去也就五十来岁的样子，这个年纪在厅级干部里算是正常了，笑着道：“在这里谈工作就显得太奢华了，舞阳镇长镇长，我们不如到实地去看看，事实胜于雄辩嘛。”
　　秦舞阳立刻对这位方主任的印象大好，如果只是听听报告，他还真怀疑是来观光了，当下道：“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悦丰镇的农业项目都是实打实的，虽然在规模上有点水份，但是这并不影响整个规划，在介绍的时候，秦舞阳就如果在悦丰成立农产品加工集中区的前景做了一个详细的描述。悦丰镇的农业优势是很明显的，加上农业项目集中，这比起其他的一些地区松散型结构有着得天独厚的便利，加上悦丰的高效农业走在全县前列，沿高速公路两侧都已形成了较大的规模，种植瓜果蔬菜的标准钢架大棚林立，显得很有气势。

　　秦舞阳说，如果能够建成，整个集中区的规模会提升很大的档次，最重要的是，这里水源充足，属平原地区，沟路渠健全，灌溉、排涝都没有问题。这里目前已经是高效农业示范园区，基于这样的一个平台，结合农产品加工集中区，资源共享互补，条件是非常好的。
　　悦丰镇的高效农业目前本地人经营得只占了三成，剩余的七成都是外地来承包的。百姓们看到这些老板尝到了甜头，也都是跃跃欲试，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而土地流转工作的推进更是让承包土地减少了很多的阻碍因素。这些都是有利的条件。
　　方圆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没有作任何的评价和表态，身后调研组的人员却是一一都记下了，在看到蔬菜大棚里各式的反季节蔬菜时，方圆就像一个老农民一样跟在大棚里忙活的老农们聊了起来。秦舞阳知道，这是一种调研的方式，自己说得再好，也只是自己说的，毕竟自己是镇里的干部，只有问问这些老农们才能听到真话。
　　聊了好几个人，方圆都得到了理想的答案，当秦舞阳提出要不要再看看那几家农业龙头企业的时候，方圆只是摆了摆手，那两家都是国家级龙头企业，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调研持续了一天，一切都很顺利，晚上在小宾馆的餐厅里设了宴。周副省长表示一定要从简，黄潇廷就笑着回答，艰苦朴素的作风是一定要保持的，不过县里酒厂最近才研发出新品种，请领导务必要品尝一下，提一些宝贵意见，力求精益求精。
　　这顿饭的氛围也挺融洽，席间提到了调研的情况，省农委方主任也给予了一些肯定，所有人都认为有戏了。黄潇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酒足饭饱，周副省长并没有留宿，而是连夜赶了回去，对此，做下属的也只有同意的份。
　　睡在床上，秦舞阳兴奋得很，这可是他上任的第一件大事，如果这事办成了，无疑是迈开了第一步。这一晚上，他都无法入眠，一直在设想着集中区成立后的后续发展。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散场的时候还一脸笑容的黄潇廷随后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山高皇帝远，这是由来已久的说法。意思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对于黄潇廷来说，别说是副省长，就是省.委副书记，他也未必会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小角色，他们不会记得自己，相比之下，他更怕市里的主要领导。
　　这个省级农产品加工集中区在此之前就是内定好了的，而且是市.委书记史三立亲自授意，如果这个集中区落户白下，那无疑是跟史三立对着干，他可是直接管着自己的官帽子的，所以这个调研组的到来让黄潇廷如鲠在喉，却又不敢去拔掉喉咙的那根刺，他总不能明面上去得罪一位副省长。
　　黄潇廷对秦舞阳的印象一直都不错，但是这个时候却是有了些感觉。这个省调研组来此调研的背景是什么，以黄潇廷这个层次真的无法推测，但是冯坤曾在他的面前说过，秦舞阳曾经为了这个项目去了一趟市里，找了什么人不知道，但很难说省调研组的到来与他有没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可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秦舞阳有勇无谋，连领导的意思都摸不透，何堪大用？
　　没几天，县委组织部的考察人员突然毫无征兆地杀到，这一次来的考察对象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秘书胡翰林。
　　他的副科一年考察期限已满，将任实职。悦丰镇前纪委书记被查，这个位置一直空着，由副书记程默临时兼任，这一次就是拟提拔胡翰林任悦丰镇纪委书记。

　　这时的考察基本上也就是走个形式，过场般的找班子成员谈个话，作个记录，就算完事。
　　谁也没想到，在这一次的考察上，武志军居然使了坏，说了胡翰林的一些不好，诸如目无领导，党性不足。
　　考察完毕之后，考察人员跟邵坤碰了一下，说了考察的情况，当然是不会说出谁说的，邵坤心里不快，背后使刀子，真不是人，嘴上却是道：“考察干部，兼听则明，如果所有人都说一个人好，那恰恰证明这个人有问题了，人无完人嘛，什么党性不足，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当然，组织部门有组织部门的意见，相信翰林同志也会服从组织安排的。”
　　最终，胡翰林的考察还是通过了，但是武志军背后玩阴的，不知道从哪传了出来，胡翰林一嘴牙咬得格蹦儿响，暗暗发誓，武志军你别有小辫子落在我手里，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得到坏消息正是胡翰林请客的那一天，农产品加工集中区终究还是没有落到白下，正如一开始所预想的那样，被安在了萧城区。
　　这个消息让秦舞阳非常震惊，他清楚地记得，调研的时候，省农委方主任对悦丰的条件非常满意，虽然没有说确定下来，但是一切都在向一个好的方向发展，可万万想不到，结果却不是这样。
　　这一晚，秦舞阳喝多了，沉浸于喜悦中的胡翰林并没有察觉到秦舞阳的情绪，还以为是在为自己感到开心，一直嚷嚷着秦舞阳是他的好兄弟。
　　秦舞阳一直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上任的第一项工作从地上到天堂又坠入了地狱，遭遇到了上任的第一个滑铁卢，这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情绪还是在所难免的低落，在获得省农委对萧城区申报省级农产品加工集中区进行了批复之后，秦舞阳便知道尘埃已经落定，再也无力回天了。

　　对此，邵坤和胡柏闯均觉遗憾得很，不过相比之下，邵坤对内情更清楚一些，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当然，秦舞阳的努力和渴望他都看在眼里，从内心来说，秦舞阳的积极和进取是他颇为赞赏的，所以在察觉到秦舞阳情绪上的不对之后，他把秦舞阳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舞阳，人在前进的过程中不知道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这一次的事情并不是件坏事，可以让你充分认识到这一点。”邵坤笑着道，“一项工作是否能够完美完成，这跟打仗一样，需要的是不仅仅是坚持，还需要天时、地利和人和。而这三个因素也分主次，人和虽然摆在了最后面，却是占据了决定性的因素。针对这次申报，人和恰恰不是我们所不具备的，所以你也不要太气馁，我知道你已经努力了，竞争的失败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有什么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