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好意思介绍了,似乎说到现在,我的亲戚就没个正经人…我的老舅,只比我大11岁,他11岁时,我出世,我出生一个月我的外公去世,然后我的老舅就辍学在家,跟着我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姐夫上班,混吃混喝,他19岁开始混赌场,精通麻将与扑克.每年大概有三个月时间混在牌局,然后其余九个月带着我的舅妈四处游荡.
　　我和老舅关系非常好.从高中起每次回家总是先去看望他,和他交流一下不同地域与时期的黄色笑话,抽几根烟,喝几口酒.
　　但这次去找他,我是有目的的.

　　我进门的时候老舅正专心致志地洗扑克,他们在玩四掐一,一种东北农民常玩的扑克游戏.我见识过他的技术,一副新牌他摸过三圈之后,洗牌可以洗出底牌是四个二两个王..所以他们玩牌,不是娱乐,是赌博,拼的就是技术.
　　我没敢吵他,倒是舅妈看到我就吱哇乱叫:哎,你看你大外甥打扮的啊,跟清朝人是的.
　　我老舅丢下手里的牌对别人说:不玩了,然后边数钱边问我:你咋了?拍电影去了?
　　我摸摸额头还有些泛红的疤瘌,有些不好意思.我丢给老舅一根万宝路,老舅接过去仔细看了看烟盒,然后说:真拍电影了?没少挣啊?抽这烟了都?
　　我更加不好意思了,赶紧说:哪儿啊,别逗了.还得找你借钱呢.
　　我老舅把我刚递给他的烟还我:不抽了,抽不起.干啥啊,半年回来一回,见面抽你颗烟就借钱?!
　　然后从老舅妈刚端上来的水果里拿出个冻酸梨递给我:刚化开的,在学校吃不着吧?
　　这是东北农村冬天的特产,用上好的花盖梨,放在冰天雪地里冻上,冻到皮都是黑色的,然后用凉水泡化了再吃.我咬了一口,冰凉,但很甜.

　　老舅还是点了我的那根烟:借钱干啥?咋不跟你爸要?
　　我说:我想做点生意,跟我爸要他肯定不给,数目又比较大,我妈也不会给.你要有钱就借我.回本了我就还你,没钱就拉倒.
　　一个21岁的大学生,就敢扬言做生意?是那块料吗?我从老舅的眼神里看出这个疑问,但他没有问,只是说:多少?
　　5000.
　　5000,这个数字在那个年代对于大学生来说是不小了,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是600,而这个数字是禽兽和书记等人的两到三倍.一个学生,你有多大的开销?我母亲曾许诺给我,搞对象之后每月生活费加倍,我只拿了两个月,用那笔钱买了个挂在腰上黑晃晃的BP机,然后就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是,英子说,她的父母给了她生活费,而且她开销并不大,没有道理要接受我母亲额外赠予的金钱.单就此点,我是佩服她的.但当时我心里留个心眼儿是,你不要,好啊,我妈又不知道,我留着这钱干啥不好?
　　英子另外的一个特点是,她能洞悉我在想什么,第二天她问我是否跟我母亲提起了生活费只拿600的事儿,我眼神中丝毫没有慌乱地告诉她,已经按照她说的跟我妈说过了.
　　结果是英子说:你再打个电话重新说一遍吧.

　　干啥?
　　干啥你知道!英子就把我领到公共电话旁边儿,那么站着.我一直很纳闷儿,她怎么可能知道我没跟我妈说呢?后来英子告诉我,她觉得,我不是那种乖乖就按照女人想法去办事的人,即使当时她把我领到电话旁也一直在担心我会突然翻脸不打电话,甚至会甩身而去.
　　但我没有,而是满心狐疑地打了这个电话.我妈在电话里异常激动,不住地念叨:孩子大了,孩子大了,懂事儿了!
　　我有些愧疚,然后开始感激英子,我觉得她是对的.
　　有人会像当初的我一样好奇,你小楼只是个不思进取整天鬼混的混蛋,而且在对待女人的态度上又不冷不热稀里糊涂,你连该咋搞对象都不知道,英子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学生,凭什么非要对你好?难道真的是小说?
　　这个问题我问过英子,我非常二的问了英子,英子听到我的问题后的第一句话是:你是真傻吗?这话能问吗?幸亏我心里明白,要是我也傻点儿,还没反应过来这一点,那你不就是提醒我了吗?
　　我当时就傻了,所以英子没有给我答案.但在我们分开很多年以后,我和她独自坐在一座小城的唯一一个咖啡馆里,她说:当初,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你.但没能.然后她以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她的这句话让我心疼,因为和我在一起的那么多年,英子从没表现过她的悲伤和失望,她总是信心满满地支持着我陪伴着我,从没离开我.而唯一的一次离开就是最后,那么的彻底,异常绝决.

　　我总是说着说着就远了.说回来吧.正因为英子教会我如何去尊重父母的劳动,直到去心疼老人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做点什么.在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大程度是还是很聪明的,很对得起自己的发型.
　　当时我们学校所在的镇上一共有四所大学一个中专,学生密集度很高,从而带动了附近镇上的经济繁荣.很多年后回到那个镇上发现当初卖吊炉饼豆腐汤的老杨都开上了卡宴,这上哪说理去?人家现在是一餐饮集团的CEO,真的,就是CEO,人名片上就那么印的,当时我问老杨,你知道CEO啥意思吗?老杨斜眼看着我,丢给我一根古巴雪茄:我知道CAO啥意思.他的发音不是英文的CAO,而是汉语拼音的呲啊窝.

　　装逼绝不仅仅是70年代人的专利!
　　既然一个卖吊炉饼豆腐汤的老杨可以在很多年后成为CEO,我觉得以我的聪明才智干点什么应该问题不大.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我都占了.我的父母身体健康收入颇丰,我的生活多姿多彩充满激情,此乃天时;处在那么个地理环境下,四周一圈儿一万多的大学生,都有钱没地方花去,此乃地利;有人不禁会问,就你一个到那刚半年大学生,你有什么资本?能干的过本地人吗?我有资本,除了天时地利外,我的人力资本是我这几个可以为我挨棍子进医院的兄弟,最为主要的是,胡子头,那是我堂哥的把兄弟.此乃,所谓人和.

　　我起心做生意,和胡子头不无关系.我问过堂哥:胡子头不就是个痞子吗?还假正经学人做什么生意啊?堂哥说:只会满大街打架的那才叫痞子,可胡子头是个流氓,还是个正经流氓.所谓正经流氓就是说,不光像痞子一样打打杀啥,而是要要懂得用自己多年打拼下来的关系网,落在实处,变成金钱.打架是因为起了冲突,起冲突是为了维护利益.归根到底不还是利益吗?利益是啥?不就是钱吗?胡子头用自己多年打拼积累的血泪和教训,成就这么一间生意,不就是直接实现了根本利益吗?谁会跟钱过不去吗?再说,没有钱,胡子头的兄弟们为什么要给胡子头卖命?

　　我有些似懂非懂,然后问我堂哥:那上回,胡子头替我出头,你也给他钱了吗?
　　堂哥笑了:我和他是兄弟.
　　也就是在那次谈话之后,我对所谓的痞子和流氓有了新的认识,然后一心想让自己沾染上黑色的我,又开始了效仿:我也要做生意!一个成型的老大,不但要有漂亮女人,还要有事业!事业!握拳给自己鼓励!
　　别说,还真就被我找到了一个生意.据我观察,每一所学校,总有那么一些学生家底有点厚,总有那么一些学生比较娇生惯养,家底比较厚或者是娇生惯养的学生有个习惯:不爱洗衣服.如果他没有女朋友,没有老妈子,那么洗衣服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学校中心的街上有几家洗衣店.但对于一个月生活费只有几百块的学生来说,频繁光顾洗衣店是奢侈的,于是我冒出个想法儿:自助洗衣.

　　这事儿我自己干不了,我只是个大学生,而且刚读了半年,我连搞对象都不懂,半年的大学生活赋予我的除了一个楼清儿的外号之外没有其他.
　　我必须找个合伙人,显然禽兽和书记大伟王敏等人是不合适的,他们只适合来免费蹭洗衣粉.堂哥和胡子头我不敢找他们,我怕他们笑话我,于是我把目光锁定在小波身上.

[九]温暖

　　说说小波
　　其实我比较害怕这个小说里出现太多人的名字,我都怕我自己给弄混淆了.但小波必须讲一讲.因为
　　小波是个女滴~
　　她是胡子头的什么什么小弟的什么什么亲戚,我无从考证,给胡子头画迪吧的画的时候认识了她,一个比我大5,6岁,长的挺好看,身高马大的一个大胖姑娘,和她那个年龄不相符的可爱.不是装可爱,而是有点傻.
　　之所以选择她,因为我认为洗衣店这种活,必须得有个女的,英子吗?不能够,她这时候在读书馆看书呢,人家是三好学生.何况这事儿我当时并没有打算和她商量,而且直接开业了邀请她来剪彩,多牛逼啊,跟我搞对象,上来就是老板娘级别的.

　　咋了?我这么虚荣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