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所以你不要我了？”
　　何巧莲很为难，绞着手指，“颜颜，那位……厉先生对你好不好？”
　　秦颜没有说话，眼底一片苍凉。
　　何巧莲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觉是自己伤害到疼爱的女儿，心有惭愧。
　　“我看那位厉先生大有来头，而且对你的事情很是上心，如果他对你好，你就好好跟着他……你跟着我，没有好日子过啊。”

　　好日子？
　　说到底，其实就是怕她出现，会搅和她的好日子吧？
　　秦颜悲戚，目光轻飘飘扫了母亲一眼。
　　何巧莲被她那记目光刺激到，赶紧心虚又焦急地表态，“其实我有想过去找你的，那位厉先生，帮我办了离婚手续，他说，用我的自由换取你的幸福……颜颜，妈已经连累你二十几年了，实在不想再拖累你下去。”
　　秦颜低着头。
　　她什么都不说，何巧莲越解释越像是掩饰，“要是当时情况允许，妈怎么舍得丢下你？你是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只是不想连累——”
　　“阿姨，爸爸叫我过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跑上来。
　　何巧莲立即噤声。
　　慌慌张张扫了眼超市，超市门口，一身材稍微发胖样子憨厚的中年大叔，笑脸吟吟朝她们挥挥手，打了个奇怪的手势。
　　何巧莲脸红了红，摸了摸男孩子的头，又抬眼望了望不发一言的秦颜。
　　“阿姨，这位姐姐是谁啊？”小男孩又问。

　　何巧莲目光闪烁，支吾了半天，“她……是——”
　　“姐姐不认得路，所以问个路。”秦颜替她解决难题。
　　小男孩哦了一声。
　　大叔远远叫了声，小男孩留下一句，“阿姨快点回来哦，爸爸说我们今晚得早点回家，不然我这辈子别想有个妹妹。”飞快地跑开。
　　留下何巧莲困窘不已。

　　孩子无意，听者有心。
　　“他是我丈夫跟他前妻生的儿子，叫东东……我丈夫，他离异。”何巧莲张开嘴想说明一下情况。
　　秦颜涩涩地扯了扯嘴角，“你丈夫在等你，快回去吧。”
　　她瞟了愣在超市门口等候的父子俩一眼，笑中带泪，“妈，再见。”

　　何巧莲不放心，“颜颜你——”
　　“就当我从没有来过，妈你过得好就好，这下我总算可以放下心头大石了。”
　　总算可以了无牵挂。
　　步出小镇，一个人，在街上浑浑噩噩地走。
　　见了路就走，见了拐弯就转过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脚累得连痛苦的疲倦都麻木了，蹲下。
　　她就坐在马路边，痛苦不已地撑着时涨时缩的额头，车子时不时从身边呼啸而过，刮起汽油的味道。
　　她被呛到了，止不住地猛咳。
　　咳着咳着，双手捂着脸，在路人异样的注视中，张开嘴，放声痛哭起来，哭声渐歇，又觉得好笑。
　　怎么就有这么好笑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小相依为命的唯一一个亲人就在同一座城市，可是，连她都不认她了，和别的人组织一头家，幸福又快乐地生活。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就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回去的时候一室冷清。
　　回去的时候一室冷清。
　　已经过了七点，福婶早离开，饭桌上，摆放着冷冰冰的饭菜。
　　她丢失了魂魄似地，坐在厅里。
　　电话不知道响了多少遍，她才恍恍惚惚伸手去接。
　　接通了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厉行风的家，能够打到家里电话，这人肯定是找厉行风。
　　但接了就接了。
　　“喂？”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对方明显愣了下。
　　秦颜也不急，慢慢地等。
　　那边终于传来一声迟凝的试探，“秦小姐？”
　　声音有点熟悉，秦颜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回了句。
　　那边已经恢复正常。
　　“厉先生已经回来，麻烦秦小姐你亲自到厉氏企业走一趟。”
　　秦颜握住话筒，暗自收紧手指。
　　“秦小姐你有在听吗？”

　　咬牙，“麻烦你告诉厉先生，我半个小时之内到。”
　　恰好，她有话跟他说。
　　秦颜去到厉氏企业。
　　找不到厉行风，倒是Amy准备离开。

　　告诉她：厉总等了一阵子，没看见她来，就自己走了。
　　秦颜问：走了多久？
　　Amy：刚离开不久。
　　秦颜二话不说乘电梯去了停车场。
　　厉行风的车就停在那。
　　透着黑沉沉的车窗，浮动的人影隐约可见。
　　秦颜放缓脚步走过去。
　　愣住。
　　后座车门半掩。
　　车外面，倒着一只红得如火的高跟鞋。
　　那样的艳红，印象中，就只有一个人能衬得起。
　　女人纤细的玉臂紧紧缠在厉行风腰上。

　　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紧紧揪住他腰侧两边。
　　雪白的腿大张，蛇一样夹着他。
　　那抹修长瘦削的背影，就算化成灰，秦颜都可以一眼认出来。
　　厉行风。
　　这就是他叫她来的目的吗？
　　他叫她来就是为了羞辱她吗？
　　套着拇指圈环紧了紧，深深掐入她的手掌心，勒出一道血红，刺痛的感觉抵不过骨子底里透出的寒意。
　　套着拇指圈环紧了紧，深深掐入她的手掌心，勒出一道血红，刺痛的感觉抵不过骨子底里透出的寒意。
　　秦颜想竭斯底里大叫。

　　可是喉咙生生被人掐住了，连最简单的一个单音节都叫不出来。
　　心脏带着浑身上下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眨眨眼。
　　挥掉那层呼之欲出的水汽。
　　冷静。
　　秦颜冷静。
　　越是这个时候，你越需要冷静。她死死捏紧拳头，暗暗告诫自己，但眼睛，还是不争气红了，烫了。

　　没给自己退缩的机会，她快步走上前。
　　伸手，敲了敲车身。
　　车内两人停下纠缠的动作。
　　宋月娜艳丽如桃的脸探出来，伴着细细声扫兴的“咦？”
　　厉行风推开她，沉着脸站起来，整理凌乱的衣裳。
　　“你怎么来了？”
　　“顺路经过，听说你回来，进来看看。”秦颜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居然出奇地稳定。
　　尽管她异常安静，他还是一眼看穿她的伪装。

　　心一宽，以方才的情形，自然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
　　看来这段时间的分开反省有点效果。
　　单薄的唇瓣扯了扯，本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冷下眼眉。对秦颜来说，这样的教训明显不够。
　　他狠心不去看她，“人你已经看见了，没事先回去。我有事。”
　　有事？
　　什么事？
　　跟其他女人鬼混吗？
　　旋即又觉得自己好笑。
　　对于宋月娜来说，自己何尝不是别的女人。
　　名不正言不顺勾引她未婚夫的女人。

　　就像是这段时间一直支撑自己的某样东西轰然倒塌，整个世界为之风云变色，秦颜深深望厉行风一眼。
　　那抹眼神，那么深刻，饱含着道不明的意味。
　　他终有不忍，“我让夏秘书送你回去。”
　　“不用。”泪嚼在眼眶，她低下头不让他看。
　　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此刻她轻浮在空中的心，完全没有了重量，轻到黑洞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