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重天似乎已料定是这么个结果,挥挥手,让老程他们把田健带走了。
带走田健后,老程又回来了,建议说:“这个田健,太可气了,不行就先冷他几天……”
刘重天手一摆:“田健的事再说吧!老程,我倒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二建公司的那个杨宏志。你转告一下你们陈立仁局长,请他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必要时可以考虑拘留审查!”
老程有些吃惊:“怎么?抓杨宏志?那个举报人?刘书记,这……”
刘重天淡然道:“这什么?这个杨宏志不但是举报人,也还是行贿者嘛,此人向田健行贿三十万,难道不能拘起来审查一下吗!”
恰在这时,省公丨安丨厅赵副厅长的电话到了,汇报说,金字塔大酒店查过了,没找到齐小艳,但有迹象证明,齐小艳曾在该酒店落过脚,——服务生私下反映:酒店总统套房曾住过一个神秘的女人,是他们老板金启明昨天夜里亲自带来的……金启明看着赵芬芳,一脸窘迫:“……赵市长,这……这事你就别问了吧?”
赵芬芳逼视着金启明,目光冷峻,话里有话:“说,说吧,金老板,你昨夜带到总统套房的那个神秘的女人是谁呀?啊?肯定不是齐小艳,恐怕是宿娼嫖妓吧?你就给我个回答嘛!”
金启明回答了:“赵市长,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按说我真不该告诉你:那个女人既不是齐小艳,也不是娼妓小姐,是我一位女朋友,香港人,叫田甜,今天上午刚从镜州离境回港。”
赵芬芳也真做得出来,立即拿起电话:“小王,给我找镜州机场查一下,今天上午是不是有飞香港的航班?有没有一个叫田甜的女性香港居民离境赴港,查清楚后马上给我回话!”
金启明笑了:“赵市长,如果查不到这个叫田甜的香港小姐,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赵芬芳没回答,掏出一支摩尔烟,在茶几上敲了敲,噙到了嘴上。
金启明很有眼色,马上把打着了火的打火机送到赵芬芳面前。
赵芬芳一把推开了,自己用欧洲大酒店的专用长火柴点上火,缓缓抽了起来:“金老板,我就知道你要犯糊涂啊!一再提醒你,你还是执迷不悟!看来是真想给我添点小乱子了!”
金启明苦起了脸:“赵市长,你别再吓唬我了好不好?我是生意人,就知道做生意,搞经济,就像阿庆嫂在戏里唱的‘垒起七星灶,招待十六方’,见了你们哪个领导我不都恭恭敬敬?对你们领导之间的是是非非,我……我躲都躲不及,哪还敢硬往里面搅啊!”
赵芬芳“哼”了一声,不紧不忙地说了起来:“首先得纠正一下:这可不是什么是是非非,而是大案要案!你金启明不是很关心政治吗?不是政治学院的高才生吗?十年前不也是我们镜州市政府的一位副科级干部吗?——哦,对了,一九九五年白可树还想让你出山做市政府副秘书长,跟他协调工作,都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来了,齐书记很支持哩!好像是你自己不愿干吧?你说说看,你金启明是一般的生意人吗?太谦虚了吧?你应该算是民间政治家嘛!你这个民间政治家难道不知道反腐倡廉问题是关系到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大问题?不至于吧?啊?”
就在这时,电话来了,事实证明:镜州机场有一个航班飞香港,而且,田甜也查到了。
金启明不想谈下去了,手一摊:“赵市长,你看看,我没说假话吧!”说罢,站了起来,准备开溜,“赵市长,你这么忙,如果……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不多打搅了……”
赵芬芳坐在沙发上不动:“金老板,你急什么?我不过刚说了个开场白,正式谈心还没开始呢!请继续坐,既来之则安之嘛!——哦,要不要喝点什么?XO不行,别的你随便要吧!”
金启明心里暗暗叫苦:赵芬芳此次找他谈话看来没那么简单,显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不仅仅是为了一个齐小艳的下落,十有八九要和他算总账,进行一场政治讹诈。事实已经证明,这个女人不简单,表面上看是支价值不大的垃圾股,实则是支黑马股。七年前在齐刘之争中,以政治缄默配合了齐全盛的成功驱刘,七年后的今天看来又想联刘倒齐了。
所以,才死死盯住他不放,希望他提供倒齐的重磅炮弹,——这炮弹还不能直接提供给刘重天,只能提供给她,让她到刘重天面前去邀功领赏,以弥补七年前那份政治缄默给刘重天留下的恶劣印象。
赵芬芳真是一副谈心的样子,他没点什么,赵芬芳却让服务生送来了两杯法国干红。
呷着酒,赵芬芳开始帮金启明回顾历史,很有点儿猫戏耗子的意味:“金老板,你可是我们镜州改革开放的一大奇观啊,白手起家,十年赚了十五个亿,拥有了一个金字塔集团!如果我没记错,十年前我做市政府秘书长的时候,你好像还是我们市政府信息办的副科级科员吧?”
金启明从果盘里抓了粒花生米扔到嘴里:“赵市长,是主任科员。”
赵芬芳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主任科员就是副科级,看来我还没老,记忆力还不错。那时候你这个主任科员怀才不遇呀,连个正科级的信息办副主任都没提上去,政治学院的高才生提不上去,一个师范专科的大专生倒上去了,你一气之下就辞了职,——好像还是我批的。”
金启明成功者的豪气上来了,热血直往头上涌:“一点不错,赵市长,是你批的,为此,我要感谢你!如果你当初不批,反而把我提为信息办副主任,也许就没有今天这个金字塔集团了,你今天也就不会找我谈心了。”举起酒杯,“来,赵市长,为你当年的英明放生干杯!”
赵芬芳举起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金老板,这里有个误会:当初不批你做信息办副主任不是我的问题,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的问题,一个正科级干部的任命我真管不着。当然,今天才做这个解释,我并不是要讨你金大老板什么好,只是想澄清一下历史事实!”
金启明笑道:“赵市长,这事我当年就清楚,而且也不全是赌气!不瞒你说,决定辞职的时候,我连着几夜没睡着,劣质红镜州烟抽了一条,最后想明白了:没必要在政府机关这么无聊地耗下去,就算当上了副主任、主任,哪个局的副局长、局长,又怎么样呢?既不能改变自己,也不能改变这个世界!而国家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已经给我们创造了一个改变自己也改变世界的绝好机会,只要有可能,就要紧紧抓住它嘛!赵市长,你说是不是?”
赵芬芳应着:“是啊,是啊,所以我才说你创造了一大奇观嘛!”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在我的印象中,你刚辞职那两年不太顺啊,啊?贩海鲜赔了,搞服装赔了,和人家合伙开餐馆还是赔了,最困难的时候欠债二十多万,甚至要跳海?你好像发在新圩海边和平小区的房地产开发上,据说一把赚了一千二百万,有这回事吧?”
金启明笑着承认了:“有这事,是我而不是别人创造了新圩第一轮房地产开发热潮嘛!赵市长,你知道的,我可是第一个在新圩荒滩上搞房地产的,那时还不允许私营公司做房产,我就挂靠在新圩区一家集体房产开发公司名下默默干。用一百四十万买下那一百二十亩滩涂地时,我就想,这回真是押上身家性命了,再失败了,我就从新圩山崖上直接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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