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讲从古到今那一个又一个悲伤离奇深刻动人的爱情故事》
第19节

作者: 天寒乃是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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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3-28 23:17:52

  潮生
  在庐山有一个小和尚,住在一个小寺庙里。寺庙里一共就住了两个人,小和尚和小和尚的师父老和尚。
  寺庙的名字叫多一寺,这个名字也来得奇怪,说是以前有个高僧,立志要把庐山的寺庙里的菩萨都拜个遍,一天拜一个寺庙,就这么拜了一整年,满以为拜完了,结果回来的路上路过三叠泉,转进一片竹林子里去,发现还有一个小寺庙呢。高僧大是感叹,道:“多一寺,多一寺啊!”
  于是这寺就叫多一寺。
  多一寺的香火着实不错,据说因为大殿观音是唐时的雕象,面相很慈相雍容,所以求子特别灵。初一十五的时候,香客甚至能排到殿外去。有来许愿的,都虔诚的磕着头,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有来还愿的,一个个喜孜孜的塞着香油钱。
  小和尚从记事起,就是和尚了,他天天听着师父,念着经文,讲着佛理,说着各种愿。偏他记性不好,经文勉强能背几篇,长点的就背不出来,佛理也都不通,那些先是明,后是悟,然后一切都是空的道理,他都似懂非懂。师父却也不和他计较,只说他朣朦未开,缺了那么一点点灵性,终有一开,要被高人点化。
  小和尚在寺中,除了念经打扫,挑水洗菜,就是写字记帐,哪家施主发了大誓愿,哪家做了法事还欠着香油钱,有一个帐本,一笔一笔的记着。师父写得一手好字,他也学到几分。
  这天师父要单出去云游,交待了小和尚一些事情,也就是平常事务,还有一个就是下山给一个施主送开光如意福牌。那小牌子是一块白玉,脂白温润,如女子面颊,阴刻了一只如意蝙蝠,雕得极是精细,下方落了一个小小的款,写着“雪生”,整个牌子用一条红绳子系着,还带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材料的珠子。
  小和尚算算日子,该是送牌子的时候了,便在菩萨面前,将牌子请下来,袖在僧衣里,又拿了两个馒头,一路下山去,转过大片的竹林,就是三叠泉,之后沿着小径下山,快要出山的时候,已近中午了,小和尚靠着溪水坐下来,拿出馒头来吃,刚要低下头洗把脸喝两口溪水。却见一个女孩子,背着藤编的药篓子,坐在靠上游一点的溪中石上,脱了草鞋,在溪中洗脚。小和尚便站起来,走到更上游的地方去喝水。那女孩子在他走过的时候叫了他一声:“小和尚!”。

  小和尚应道:“施主。”
  小女孩道:“你是哪个寺里的小和尚?”
  “多一寺的。”
  “哦,没去过。你下山来干嘛?”
  “师父让我给一个施主送东西。你上山来干嘛?”
  “来采金银花。”女孩子拿下背上的背篓,抓出一把金银花道:“这一块金银花长得好。”
  “啊……”小和尚很想再接上什么话,再和这个女孩多说两句,却又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好,于是他递了一个馒头过去:“你吃不吃馒头?”
  女孩子咯咯笑道:“馒头有什么好吃?我请你吃这个!”她拿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大大的包子,“大肉包子!”
  “师父说不能吃肉。”小和尚摇摇头。

  “那有什么关系,咱们不要告诉他。”女孩子递了一个包子给他。
  小和尚道了谢,就接过来吃。果然比素包子要香上许多。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小和尚说多一寺的竹子长得好,清清爽爽的。
  “有溪水清爽吗?”
  “有。你去看了就知道。”
  “好。”
  他们两个,并排坐在溪中的大石头上,吃着馒头包子踢着水晒太阳,女孩子道:“我叫四丫头,你呢?”
  小和尚道:“我叫潮生。”

  “潮生?是名字,还是法号啊?”
  “名字也是潮生,法号也是潮生。”
  “哦。”
  “我师父和我说,他有一回云游的时候,捡到了我,捡我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一个香袋,里面有张帕子,上面说我妈妈生下的儿子,全都丢掉了,请捡到的善人给一口饭吃,帮忙抚养。又说我是在涨春潮的那时候生的,就叫潮生。”
  “啊。真好,我生出来的时候,爸爸一看又是个女儿,起名字的兴致也没有啦,说都第四个女儿了,就叫四丫头吧。”
  “哈哈哈哈。”小和尚笑起来,“我要给施主送东西去啦,你走不走?”
  “一起走。”
  后来小和尚便常常下山去找四丫头玩,四丫头总是带大包子给他吃,小和尚给四丫头讲师父给他讲的故事,四丫头说着家里的新鲜事儿。
  这天四丫头说三姐姐也要嫁人啦,家里忙得很,要绣红鞋,纳被子,果然以后好些天都没再在一起玩儿。

  小和尚很想四丫头,他去溪边坐着,伸长了脖子,看看四丫头有没有背着小篓子,用油纸包着大包子上山来。
  过了好些日子,方见四丫头来了,小和尚一瞧见她,便道:“你终于来了,我天天来等你呢!”
  四丫头兴冲冲得跟他说了三姐姐嫁人的事,可热闹了,花桥的队伍,一路上排满了,连着吹吹打打的,红通通的一大片,看热闹的,挤满了一条街。她跟着姐姐一道去了姐夫家里要红包,大大的热闹了一场,还拿回来好多瓜果。
  说着就从背篓里掏出来好些糖果桔子的,和小和尚分了吃。
  小和尚忙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纸包道:“一看见你,我就什么都忘记啦,我给你带了竹子糕。”
  “竹子糕?小和尚你学会算卦啦,知道我今天会来?”
  “不是啊,我天天都做了带着来这里等你的。”
  四丫头忽然就不说话了,她接过竹子糕来,慢慢得吃。
  小和尚心急得问道:“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好吃,很清爽。”
  小和尚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去我们寺里玩啊,有今年刚抽出来的新竹子。还有竹笋,我还腌了去年的冬笋给你吃。”
  “嗯。”
  “你要是爱吃春笋呀,我明天起床扫完佛堂去给你浸了在三叠泉那里,你来了就拿出来正好打汤吃。”
  第二天四丫头果然去了多一寺,小和尚站在三叠泉那里她,见她来了,就说:“走这边,走这边。”又从三叠泉里提出来泡在那里的笋,“你不知道,第一回来这里的,都找不到我们那儿,要从这边转过去的。”他带着路还说个不停。
  四丫头跟着他,在竹林里穿来穿去,忽然就停下来,道:“小和尚。”
  “嗯?”
  “小和尚,我不去了。”
  “啊?”
  “我就想来看看竹子。”

  “也去寺里吃点斋饭啊。”
  “我其实昨天是来和你说,我也要嫁人了,以后都不来山里了。要在家里准备嫁妆。”
  “什……什么?”
  小和尚一时转不过弯来,可也明白大概是要说,再也不会相见了。他说不出话来,有些呆呆的。

  “小和尚,”四丫头低头道,“我回去了。”
  小和尚看见她的眼圈儿红了,大是着急,忙安慰道:“嫁人是好事啦,不要哭。好多施主来我们寺里求姻缘呢。”
  四丫头擦了擦眼泪道:“嗯,我走了啊。”
  “我送你。”小和尚一路送她下山,还是不舍得回去,又一路送到她家里,四丫头的妈妈出来看见了他,他面嫩,便将手中的竹笋递过去,说:“山上长了好竹笋,给您送点。”

  看着四丫头一脚踩进屋子里,忽又回过头来,微微笑着,带着几分清爽的脸,有如他送出去的那块脂白玉如意福牌,莹润透亮,她笑道:“潮生,我进去了。”
  他点点头:“嗯。”
  四丫头就那样进了屋子,然后门关上了,他呆呆得站了一会儿,想去敲开门再和她说说话儿,又生生忍住,一路回了寺里,再憋不住,竟呜呜得哭起来。
  老和尚叹了口气,道:“造罪受苦,轮回六道。愈迷愈苦,愈苦愈迷。”再不理他,自去房里磨墨画竹子,笔法苍劲,那竹瘦削少叶,经风不倒,极具风骨。
  潮生在第二天就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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