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他在试探我。
　　但凡我说能理解，就是在暴露我知道很多事情。
　　比如他跟我爸认识。

　　当年他和李秀梅买的那间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爸的名字，我爸还收过他的钱。
　　“我不太知道……”
　　我尴尬一笑：“我一个小老百姓，还能跟杜老板有缘分，要是真是有这个缘分的话，那我倍感荣幸。”
　　杜如海笑着说：“陈国文，是你的父亲吧，我跟你的父亲，可是老朋友了。”

　　我喉结都滚动了起来。
　　我这心理建设……完全不能跟他比。
　　但我还是强忍着慌乱，说：“不可能吧，我爸没啥出息，怎么可能认识您这样的人物，还跟您是朋友。”
　　“人人平等，怎么就不能是朋友了，说实话，你跟你爸长得挺像的。”杜如海说着，要靠近我。
　　宋晓天直接拦住了他，淡淡道：“杜老板，距离产生美。”
　　杜如海失笑：“行，那我就保持距离，但我希望，几位也要学会保持距离，有的东西可以接触，有的东西是不能接触的。”
　　“有的东西一旦接触，可是会丢命啊。”
　　威胁之意，终于显露。
　　他在恐吓我们。
　　我跟孟一凡根本不敢回话。
　　宋晓天却不是一个服软的人，他凑到杜如海跟前，用只有我们几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去过吕家沟，了解过您的善举，不由得赞叹，您把吕家沟的村民，照顾得那是相当不错。”
　　杜如海的神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直视着宋晓天的目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我向来都是如此。”
　　宋晓天笑了起来：“佩服，但我了解到吕家沟有一个叫吕军的人，他儿子十五年前制造了一起灭门案，我觉得能生出这种畜生的人，那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用兼善了吧？”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整个兰江市，敢骂杜如海是畜生的人，除了宋晓天，我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而且，他真的给杜如海骂得皱了一下眉头。
　　不过很快，杜如海就恢复了平静：“此言差矣，他儿子是他儿子，他是他，祸不及家人，年轻人未免有些狭隘了。”
　　宋晓天也收起了笑，淡淡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身后这两个人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就叫人去吕家沟，打残吕军，我让他一家人，一人领个残疾证。”
　　杜如海吸了口气，半天没说话。
　　他竟然被宋晓天说破防了……
　　“年轻人，以和为贵，不要这么重的戾气。”
　　他拍了拍宋晓天的肩膀，又看着我：“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说完，杜如海带着他的人走了。
　　他虽然走了，但我和孟一凡许久
　　都没缓得过来。
　　等我俩缓过来后，宋晓天在我俩心中的形象，已经不能用伟岸来形容了。

　　我没想到这哥们敢跟杜如海叫板，他甚至还敢威胁杜如海。
　　杜如海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就是吕正先，他并不是没有软肋，他的软肋就是他家里人。
　　“天哥，你就不怕他报复你吗？”
　　我跟孟一凡有些为他担忧：“如果他只是想灭我们两个人的口，那他现在，是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把你生吞活剥了……”
　　宋晓天坐了回去，甩了甩头：“我怕个屌啊，他绝对要去查我，他要是查完我还敢动我，我算他厉害。”
　　我想起来宋晓天是有背景的人。
　　他爸跟他爷爷都是当兵的，他爸的那些战友又很有能量。

　　至于他爸跟他爷爷能量有多大，我没听他说过，但估计能量也不小。
　　“而且他已经有动你们家里人的意思了。”
　　宋晓天看着我：“你以为他真在向你爸问好吗，我如果不拿吕军出来威胁他，你跟你爸可能都得出事。”
　　我叹了口气，心里又怕又恨。
　　杜如海的手段，真是通天，随随便便就能查出我们的家庭背景，知道我爸是陈国文。
　　他这种没底线的人，我就怕他伤害我爸跟我爷爷。

　　也不知道宋晓天的威胁，能不能震得住他。
　　我挂水挂到了晚上。
　　由于刚出过事，我跟孟一凡不敢分开。
　　我俩都是废物，这两天也不敢让宋晓天走。
　　于是当晚我们三个开了间房，宋晓天又让他小弟在其他房间守着。

　　这一晚，我们三个都睡得很安稳，也没有怪异的事情发生。
　　次日一早。
　　我和孟一凡回了门店。
　　宋晓天有事要去忙。

　　他跟我们说，杜如海的东西被人偷了，至少这几天，杜如海要忙着去找东西，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虽然我们有点不放心，但也不能老缠着他。
　　于是，我和孟一凡一起回了我那个门店，又把另一个门店的人叫过来开会。
　　我们平时很少开会，大家都是年轻人，不喜欢形式主义，有事就说，说完就散，没有那么多的会可开。
　　但今天，确实要开个大会。
　　因为孟一凡已经收到法院传票了，是那个胡先生起诉的。

　　他不止起诉了我们，还同时起诉了那间房子的卖家，也就是丁先生。
　　现在门店摊上了官司，这年头，摊上官司其实也不是大事，但我们摊上官司，是因为我们作为房产中介，违规卖给客户凶宅。
　　至于我们到底有没有违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因为这个原因被起诉了。
　　客户不会去深究我们是不是被冤枉的，一座城市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家中介公司，客户有无数个选择。

　　所以从胡先生起诉我们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声誉就先臭了。
　　影响生意是肯定的，生意一差，孟一凡供不起两家门店。
　　而且今天早上我们就收到了消息，有同行在传我们的谣，说我们故意卖给客户凶宅。
　　“事情大家也知道了，这件事我原本是不想跟你们说的。”
　　孟一凡看着所有员工，叹了口气：“但是仔细想想，万一哪天我突然裁员，你们也没有个心理准备，现在工作又不好找，有的人还有车贷房贷要还，万一谁断供，房子车子让银行收了，我也赔不起啊。”
　　这话给大家逗乐了。
　　“所以我就实话实说吧，两家门店，这几天是一个单子都没有，本来谈好的客户，最近也都跟商量好似的，全都不来，所以我可能撑不了多久，顶多两个月，我得关一家店。”

　　“大家……就尽早看看新工作吧，我孟某人祝大家前程似锦。”
　　“如果有想留下来的，觉得我孟某人可以东山再起的，我也欢迎大家留下来。”
　　开完了会，很多人心情都有些低落。
　　大部分的老员工，都是店里的元老。
　　要说孟一凡这个老板，也够仁义，待大家都不薄，现在店里出了这种事，大家都不愿看到。
　　会议开完后，我把孟一凡拉到一边，劝他：“你就不该这么早说出来，你这么一说，很多有房贷车贷的都得辞职走人，这些人还都是老员工，老员工都走了，谁去拉业绩？”
　　孟一凡叼着烟，一脸为难：“生意惨淡已经有迹象了，就是因为都是老员工，老同事，个个都有房贷车贷，要养家糊口，你说我怎么好意思耽误人家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