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克瑶还很虚弱,细若蚊声的状态令李念心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说:“她惦记你比惦记我多。只要你和衡衡好好的,她就好。”
邢克瑶一时无语。
李念又说:“如果我没猜错,前段时间你心脏就不好了,为什么没告诉我?”
邢克瑶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没休息好。”
李念面上无异,语气里却有掩饰不了的责备。确切地说,是自责。邢克瑶甚至感觉到了他濒临暴发的怒气,然而最终他却克制住了,开口时语气平静:“医生建议做个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检查,我安排好了。”
在她的健康方面,李念从来都很紧张且不征求她的意见,况且为了衡衡,她也必须爱惜自己的身体,邢克瑶没有拒绝。
她沉默,他亦无语,病房里静得只余两个人轻浅的呼吸。就在邢克瑶以为李念认为她睡着时,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清楚你有顾虑,可是瑶瑶,你应该明白,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只会在意你幸不幸福。”
邢克瑶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她却违心地说:“我没有顾虑,有衡衡,我就很幸福。”
“我不否认你的坚强,可你就能否认不会累,不会脆弱吗?”李念轻轻地握住邢克瑶的手,温暖的掌心热度传递着一种心疼:“是谁在雨夜泣不成声?又是谁整晚地失眠?瑶瑶,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
只是为了不给你压力,才假装不知。
邢克瑶何尝不明白:她一个人把日子支撑得再好,终究还是需要有个肩膀依靠,她时常会觉得孤单,甚至害怕,可是李恒再也不能把她护在羽翼之下,那份她认定的温暖,早在五年前就失去了。眼前的李念有着和李恒相似的眉眼,甚至,是爱她的心。
可是,“我是个妈妈,还是你的嫂子。”
我注定不是那个匹配你的人。李念,你值得更好的。
你的身份我从来都心里有数,可我的心,控制不住倾向你。李念起身关了病房的灯,借着月光注视她的脸,他温柔地说:“晚了,睡吧。”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手被一只大手温暖地包裹着,邢克瑶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
李念,我该拿你怎么办?
瑶瑶,你让我怎么办?
这边李念为邢克瑶伤神,城市的另一端邢克垒哄睡了衡衡准备休息。
手机铃声打破夜的寂静,看着来电显示,他接通后问:“有事吗嘉楠?”
那端的沈嘉楠语含歉意地说:“打扰你休息了吧邢大哥?”
“没有。”邢克垒单手插在裤兜里站在窗前,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还是工作的事?我和那边打过招呼了,你下周一准时过去报到就行。”
“不是这事。”沈嘉楠有一瞬的犹豫,“我妈妈她,今天问起你了。”
邢克垒蹙眉。
“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沈嘉楠继续,“我和她说你挺忙的,所以才没来。邢大哥,要是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过来看看她?”
邢克垒沉默片刻:“我抽空过去。”
沈嘉楠笑了:“那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打电话。”
邢克垒好半天才应了一个字:“好!”
通话结束,邢克垒疲惫地摔进客厅的沙发里。
次日清晨,邢克垒领着衡衡来到医院。
米佧随贺雅言查房时,李念正俯身给邢克瑶调床的高度,邢克垒则端着小碗在喂衡衡吃饭,两个男人一柔一刚的侧脸线条映入眼帘,米佧与贺雅言相视而笑。
看见米佧,嘴角沾着饭粒的衡衡奶声奶气地喊:“舅妈。”
米佧甜笑着朝他挥挥小爪子,又和李念打了个招呼,就被邢克垒拽到邢克瑶病床前:“你嫂子米佧。这是瑶瑶。”
邢克瑶的状态好了一些,她说:“谢谢嫂子。”
一声“嫂子”喊得米佧小脸顿时红了,她害羞地说:“李警官昨天就谢过我啦,你再谢的话我真的会不好意思的。”轻轻握住邢克瑶纤小的手,她安慰,“什么都别想,好好休养。”
邢克瑶微笑。她脸色苍白,但神情恬静温和,即便在病中,依然掩饰不了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温婉贤淑的气质。
其实,只有在面对李念时,邢克瑶才会不经意地穿上伪装,强迫自己变得坚硬。至于李念,早已看洞悉了她的心思,所以一切的拒绝,都不可能成为他放手的理由。
春节前的一段时间里,不论是部队还是医院,都是一片繁忙。以前米佧总觉得邢克垒没什么正事,现在在一起了,才知道他有多忙。邢克垒不见得有多少时间陪她,有两次他事前打电话来说几点几分在邢克瑶病房等她,结果她被傅渤远叫去跑腿耽误了五分钟,再过去时他却不得不走了。
强烈的时间观念让身为军人的他连约会都是争分夺秒。米佧终于意识到,她的男朋友与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同。她开始思考,军营里最亲切的称呼“嫂子”二字背后的责任与荆棘。或许她还担心,怕自己与生俱来的依赖思想终有一天会让他觉得疲累。
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在又一次错过没见成面的情况下邢克垒追着打来电话:“小媳妇,你已经一天没向你预备役老公撒娇了。”
站在走廊里,米佧低声回:“我总粘着你的话,你嫌我烦怎么办呀?”
邢克垒轻笑:“小祖宗,我就怕你不粘着我,那我跟谁耍流氓去啊。”
米佧笑得糯糯的。
“身为女朋友,批准你随时随地粘着我。”邢克垒逗她,“来,给小爷亲一个。”
米佧笑骂:“流氓。”
回应她的是彼端邢克垒爽朗的笑声。
获知邢克瑶入院,赫义城嘱咐贺雅言尽量帮忙照看。
贺雅言提醒他:“人家嫂子就在医院,哪儿用得着我啊。”
赫义城一拍脑门:“我都忘了邢克垒那小子已经混上媳妇儿了。正好,由米佧就近照顾,也算是帮他分担了。”
想到连续几天在邢克垒脱不开身的情况下,都是柔柔弱弱的米佧在照顾邢克瑶,贺雅言不禁感慨:“两个人的世界一个人过,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找你们这些当兵的,什么事都指望不上。”
赫义城自知理亏,没吭声。
贺雅言当然也不是真的责怪他,尤其想到上次他带兵外训时自己生病,他在手机里千叮咛万嘱咐地唠叨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电池耗尽才被迫结束通话。后来邢克垒告诉她,当晚赫义城急得在训练场上直转圈,她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贺雅言懂事地说:“我爸来电话了,说你过年要是下基层慰问的话就去忙,去家里什么时候都可以,不一定非得赶这个节骨眼儿上。”
赫义城心里十分感激未来岳父的理解,可他还是说:“我和李师长打过招呼了,今年不下基层了,陪你回家过年。”
心里明白他有多在乎自己,贺雅言红了眼圈,为他付出的,为他给予的,更为他懂得的。
那边赫义城和贺雅言商量着过年去贺家拜见长辈,这边邢克垒也在安排过年的事。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邢克瑶的身体距离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邢克垒本意是不愿让父母知道妹妹车祸住院的,可每年无论“邢府”多忙,过年时邢克瑶都是会带着衡衡回临城邢家与老爸老妈团聚的,瞒是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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