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秦淮——明末清初的名妓华彩》
第6节作者:
胡狼拜月o 江左三大家中,他和钱谦益均是降了清朝,然而钱谦益在柳如是的协助下,降清后却积极参加反清复明活动,多次暗中扶持抗清势力,不可谓不是尽心尽力。
与之对比的是龚鼎孳,他虽官至尚书,然而却多次公然为汉人争取权益,一再触怒满清贵族,自然也是不减昔年上书崇祯皇帝的勇气。
得他帮助的人不计其数,其中著名的便有抗清名士傅山、史可法参谋阎尔梅、晚明思想家黄宗羲等等。
傅山在明亡后以入道为名拒不剃发易服,且着朱衣以示不忘前朝,并长期从事抗清活动,而到了顺治十一年,则因和南明总兵宋谦策划起义而被抓捕,史称朱衣道人案。
狱中,傅山父子均受到了严刑拷问,却均是拒不招认。最后幸得龚鼎孳从中多次周旋才获救开释。而出狱后傅山又表示义不仕清,更是多次违抗康熙的圣旨,被强行授职带到午门谢恩。而傅山则仰卧于地,坚决不叩头谢恩领旨。傅山的做法甚至是超过了皇族后裔石涛,毕竟石涛后来还曾两次恭迎圣驾,而傅山对于清廷,是完全的不搭不理,怕是连那受封于首阳山的伯夷叔齐都比不上吧。
然而,这当中,如若是没有龚鼎孳的多次周旋,恐怕傅山的社会影响力再大,也保不齐能活那么久。傅山的耿介,也许也是龚鼎孳的成全。
另一位阎尔梅,军事谋略第一,曾多次向史可法建议利用清军内部不稳且正在与李自成主力周旋,而此时北方抗清势头正旺时出兵收复失地,而不是退守扬州。只可惜这番建议未能被史可法采用,最后只能是兵败扬州,遗下憾事。明亡后更是左右奔走中原各省招募有志之士,以图反清复明,然而不幸被捕,全家殉难,而阎尔梅也只能是亡命天涯十年,等到龚鼎孳升任刑部尚书才了结此案。
对于龚鼎孳的义举,钱谦益曾赞颂说:“长安三布衣,累得合肥几死”,而邓之诚也说“艰难之际,善类或多赖其力”。
除了对抗清之士的帮助,龚鼎孳更是礼贤下士,对于有才之人更是倾囊相助,譬如后来与纳兰性德交情深厚的陈维崧、朱彝尊等人,当初穷困潦倒之际都曾受到过龚鼎孳的帮助。“康熙初,士人挟诗文游京师,必谒龚端毅公”。
乃至后来朱彝尊在诗作中一再表达对龚鼎孳的追念之情,而陈维崧也在自己的词作中情真意切地写到:“四十诸生,落拓长安,公乎念之!正戟门开日,呼余惊座;烛花灭处,目我于思。古说感恩,不如知己,卮酒为公丨安丨足辞?”这是说虽后来自己和朱彝尊都被誉为是清初词家三绝之一,但当初自己年过不惑却仍是个不名一钱的小秀才,在这人人看重名气的京城,没有见过多少笑脸,唯独只有芝麓先生(即龚鼎孳)给过他甚高的待遇。打开正门迎他入门,将他隆重介绍给满座宾客,此后更是不惜灭却灯烛,遣散宾客,方便留下自己这么个小辈。古人说感恩,那自己不愿落入俗套,不如以知己来称呼。为了回报芝麓先生的深情厚意,那么自己一定要为您不醉不归!
由此可见,他的这番礼贤下士并非所谓的做做样子,和春秋时期的孟尝君一样仅仅是摆个姿态而已,对于那些文人才子,他不仅是关怀备至,甚至是倾囊相助,乃至最后自己的家底也不宽裕,死后家中连为其刻书的钱都不够。
清代的陈康琪在《郎潜纪闻》中提到:“合肥龚尚书,怜才下士,嘉惠孤寒,海内文流,延致门下,每岁暮,各赠炭资,至称贷以结客。”
只有真正为这些士子着想之人才会念及他们在冬天无取暖之资,才会专程请他们到自己家赠以炭资。
故而他的知交好友遍布天下,且不分阶层,《桃花扇》以及《柳敬亭传》中提到的说书先生柳敬亭都是他的至交好友。
对于龚鼎孳这些行为,顾眉是百分百支持,甚至还如同柳如是那般,亲身参与其中。在阎尔梅四处奔逃之际,顾眉还敢将其藏于自家园中,沉着镇静,丝毫未曾露出马脚。
而此刻的龚鼎孳,并非那个在朝廷上海能说得了话的尚书大人,而是一位被罢黜而赋闲在家的政治失意者。但顾眉却依然胆大地将这样一个被朝廷追捕之人藏匿于自家,不怕引来家中诸人的猜忌和朝廷的迫害。
故而袁枚曾以“礼贤爱士,侠内峻嶒”称赞她。
顾眉也确实是担得起这名,龚鼎孳的轻财好士,都是在顾眉的协助下完成的, “得眉娘佐之,名誉盛于往时”。
而那些上门慕名来求龚鼎孳字画的,常常是由顾眉代笔,“画款所书横波夫人者也”,故而横波夫人这名流传甚广。《秋灯丛话》中也记载:“国初宏奖风流,不特名公巨卿为然,即闺中好尚亦尔”。
故而顾眉死后,除了龚鼎孳对她的怀念之情不断,连那些曾受过他们夫妻二人资助之人也纷纷念叨顾眉的好处来:“伤心青眼綦巾者,不见吾曹击筑歌”, “追忆善持君,每佐余急朋友之难,今不可复见矣。”
不同于侯方域后来作《壮悔堂文集》以示自己对仕清这一决定的悔不当初,龚鼎孳的诗词中少了一番这样的忏悔,更多的是对世事的评论,和对故国的思念。
如“揭竿扶杖皆赤子,休兵薄敛恩须终”,其实是用前朝的例子警示今朝政府要以民心为本,懂得关心民间疾苦,这样才不会水以覆舟。
“龚芝麓拜御史大夫,抗硫每奏时政得失。殆决狱,日必平反数十事。事虽奏当,有毫发疑,必推驳至尽,致辕匕箸,展转含毫,获有生机而后已”,故而连吴伟业只能说龚鼎孳此番为官,“唯尽心于所事,庶援手乎斯民”。
故而除却嬉笑怒骂不羁于世的外壳下,龚鼎孳掩藏着的是以自己为自己当初降清后所做的弥补。名誉坏了不能补救,而世间的苦难却不能袖手旁观。
因而,他荒唐不堪地以小妾不肯作为殉国不成的理由,他义正词严地请封**出身的小妾为一品夫人,他在金陵摆下酒席邀请四方文人雅士,其实不过皆因发泄心中的苦闷罢了。
所幸的是,他身边始终有顾眉的陪伴,“舟过燕子矶头,江风殊劲,闺人遂拈弄笔墨以敌其势”。
孤单,“蓬窗相对,客心悲未央时也”,他对她好,她看得见,故而希望自己也能减少他心中的困扰,故而也毅然投入到支持抗清义士的队伍中去。
日期:2012-02-15 11:07:58
书接上文:
(九)
恩爱缠绵无衰绝,令世间女子无不艳羡,顾眉的一生恐怕是圆满。然而,她却不幸应了钱钟书在小说《猫》中所说的“绝代佳人”的讥讽——没有为龚鼎孳诞下一子。
她曾为龚鼎孳生下过一个女儿,然而没过几个月,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便夭折了。
都说女人系住男人最好的方法有两个,一是系住他的胃,而是系住他的心——为他生儿育女。
龚鼎孳和顾眉如此恩爱,自然不用担心会年老色衰,恩爱断绝。然而,上面的两个方法,其实也是一个女人对心爱的男人最大的感激。
想那位我行我素的女画家潘玉良,为了画油画,弄得是惊世骇俗,然而对于对她一生影响甚大的潘赞化,因为自己不能为其生子,于是冒充潘赞化的名义写信给他的原配邀她来丈夫身边,希望能这样为他留下一个孩子。
放在顾眉身上,也是如此。
因为太过相爱,所以恨不能将所有都给他。更希望能有可以见证彼此相爱痕迹的人,这便是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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