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灯笼》
第8节

作者: 大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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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炕头上的窗户突然“哐”一声被推开了,同时响起的还有老柴头的怒喝声:“孽障,尔敢!”
  这一声怒喝如同一道惊雷,在狭小的北屋中炸响。我立刻感觉寒意消退,手脚顿时有了知觉,而老太太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借着这个机会,我赶紧冲下了床,跑到我爸身边。我爸这会儿也能站稳了,他蹲下身,一把将我揽在怀里,眼睛却看着站在窗前的老柴头。
  老柴头朝我爸点了点头,我爸则长长舒了口气。这让我有一种感觉,他们两个好像之前就知道,阳锁一拆,老太太就会出现,包括老柴头的突然出现,都是他们两个事先安排好的。
  这时候老柴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冲我笑了笑:“哼哼,果然是人小鬼大。”
  老柴头这边谈笑风生,炕上的老太太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双手向前伸着,整个身体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雕塑一样的站着。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的双脚都是不着地的。而且从老柴头出现的时候开始,北屋里就泛着一种很柔和的黄光,那阵光好像是看不见的,可我却能感觉到,也就是那阵光芒,将老太太定在了原地。
  这时候,老柴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乌亮乌亮的墨盒,这种墨盒我见过,就是旧时的老木匠常用的那种。不过那时候的木匠墨盒大多是铜的或者木头的,老柴头手里的墨盒却泛着一种暗赤色的金属光泽,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
  老柴头打开了墨盒上的盖子,将墨盒开口的一面对着老太太,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穷尽我一生的智慧也无法详细地描述出来,因为我虽然眼睁睁看着,却根本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模糊地知道,老柴头手里的墨盒剧烈震动了一下,在此之后,老太太被墨盒吸进去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吸进去的,可她就是被吸进去了。
  这种事,真的没办法用语言来解释。
  盖上墨盒的盖子之后,老柴头对着手里的墨盒长出一口气:“唉,总归是没有铸成大错,改天找个好点的寺庙,度化了你吧。”
  我爸将我放回炕上,隔着窗户问老柴头:“柴大爷,阳阳的事,这就算完了吧?” 
  说话的时候,我爸的语气非常小心,好像是担心触碰到老柴头哪根敏感神经似的。
  老柴头却摇了摇头:“阳阳这孩子,体质与常人有异,以后说不得还会招惹到其他邪祟。”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爸看,见我爸将脸扭到了一边,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爸和老柴头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窗外,谁都没说话,就这么僵僵地站着。直到我妈烧好了水,来叫我洗澡的时候,老柴头才被我妈请进了屋。
  大舅家里有一口很大的木头盆子,我妈在盆里调好了水温,又倒了一包淡黄色的粉末进去,让我自己洗澡,然后就出去招呼老柴头了。
  我坐在木盆子里,满心的无聊,就偷听老柴头在外面说话,老柴头当时说话的声音也格外大,好像是故意要说给我听似的。
  期间我爸一直没怎么说话,还是我妈问的老柴头,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缠着我的东西又是个啥。
  老柴头划开一根火柴,似乎是点上了旱烟,之后才说道:“缠着阳阳的,是一个被阴风洗涤了两年多的枉死鬼,常理来说,这种鬼是害不了人的,可她死的时候身上怨气太大,短短两年时间,就快变成厉鬼了。不过说起来,这鬼你们应该也认得,还记得一年前老王家煤气中毒的事吧?这鬼,就是老王的生母。”
  然后就听我妈很吃惊地说:“咋?老王的娘?难不成,老王也是被她给索了命?”
  “嗯,”老柴头慢悠悠地回应着:“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她也算是个命苦的人啊。旧社会那会,日子难过,她是靠着要饭把老王拉扯大的,可老王这人,从年轻起就不孝顺。两年前,老太太摔了一脚,摔坏了尾骨神经,加上又受了点风寒,身子受不住,就瘫了。老王为了省钱,不但不带老太太去医院,还断了老太太的伙食,这老太太在最后的日子里,是被活活饿死的。”

  这时候我爸也说话了:“早年就听说老王不孝顺,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老柴头叹了口气:“唉,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做了不少肮脏事,这些,都是她的报应。当时老王出事的时候,我去你们筒子楼看过,当时老太太的魂已经游走了,我本以为等到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时候,她也就跟着往生了。可没想到,她竟然盯上了阳阳的阳身,又回来了!”
  这时候,南屋响起了开门声,应该是大舅回来了,老柴头稍微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之前,我给阳阳带了三天阳锁,原本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可阳阳带了三天阳锁,她就在阳阳身边蛰伏了三天,见阳锁已拆,又不顾阳阳身上那股纯粹的阳气,犯着被冲撞的危险也要强行还魂。唉,鬼物终究是鬼物,执念太深了。”
  我妈在一旁问:“盯上了阳阳的阳身?柴大爷,你这话是啥意思嘛?我咋听得背脊梁发凉呢?”

  老柴头吐了口烟,才慢慢解释道:“看上阳身了嘛,就是想借着阳阳的阳身还魂呗,这就说明,老太太在人世间还有没了的心愿。在我们这个行当,像这种事,常见得很,也没什么好怕的。”
  每说一句话,老柴头的语气都很慢,每吐一个字,声音也特别清晰。他平时说话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越来越感觉他这些话都是说给我听的。
  这时候我妈又问老柴头:“柴大爷,您到底是干啥的呀,难不成是个道士?我记得离这不远就有个道观来着。”
  老柴头笑呵呵地说:“我可不是道士,虽然也会一些道术,可这些道术,都是我们这一脉吸取百家之长,渐渐衍生出来的。我们这一脉,其实鬼物见得少,死人却见得多。像老太太的事,我也是找到了老王的尸首之后,用他身上残留的‘魄’推测出来的。”
  这句话顿时勾起了大舅的兴致,就听大舅十分好奇地问:“咋推测的,柴大爷,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吧?”

  老柴头的声音里还是带着笑:“这种手法,可是我们这一脉的不传之秘,除了本门的门人,其他人是不便知道的。”
  就听我大舅说道:“那我拜你为师呗,这样你不就能告诉我了。”
  都是长住一个村里的人,邻里邻亲的,说话也比较随意,大舅说这番话,纯粹就是开玩笑,想必老柴头也不会当真。
  可大舅的话音刚落,我爸却一阵猛烈地咳嗽。再然后,刚才还很热闹的南屋就沉静了下来。
  大约又过了一分多钟之后,老柴头突然起身要告辞了,我妈原本还想留他吃顿晚饭,可没能留住。
  老柴头走了以后,我妈和大舅就怀疑起了我爸,问我爸是不是和老柴头有什么过节,我爸只是推说没有,其他的事却一个字都不肯提及。

  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我爸不愿意再回单位的筒子楼了,等年后天气眼看着暖和了一些,我爸就从厂里找了几个朋友,将大舅的石头房子好好修葺了一下,我们一家三口由此正式入住大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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