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谁……》
第46节

作者: 于讶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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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康年冰冷的眼神收敛,点点头,“做的不错。”
  说话间,他两根手指捉住切口部位,轻轻一捏,两枚圆溜溜的物事挤了出来,落在了托盘里。
  “程千帆和那个小女孩是什么关系?”

  “据查,民国十五年,程千帆父母牺牲后,他成为孤儿,被‘圣彼得教会’养育院收养过一段时期,许是这个原因,他和养育院一直保持有往来,并且认了这个小女孩为义妹。”
  “牺牲?”汪康年露出惊讶之情。
  没等手下回答,他挥了挥手,“情报放下,你们出去。”
  汪康年熟稔的给切口缝针,摘下手套,拧开水龙头洗了手,拿起干爽的毛巾擦拭了双手。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起情报看。
  情报显示,程千帆会定期给‘圣彼得教会’养育院捐钱捐物。
  倒是个念旧感恩之人。
  令他没想到的是程千帆的身份背景,此人竟然是烈士之后。
  汪康年哼了声,这并不能减轻他对程千帆的怀疑,别说是普通国党党员的烈士子女了,便是国府大员的子女,受到红党的歪理邪说蛊惑的也不在少数。
  别的不说,当年震惊上海滩的‘L案’不就是如此么。

  继续看情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浙江人,烈士之后。
  最重要的是,江山县党部当年为程文藻和苏稚芙举办追悼会,委员长都送了挽联。
  这就不得不让汪康年多多少少有了几分顾忌。
  当然,如若此人确系红党,这些许背景根本救不了程千帆的命。
  依情报所看,程千帆带着小女孩出现在乱葬岗祭奠,并无可疑。
  此外,程千帆那天出现在霞飞路,是特意去买了万氏猪蹄,带了酒水和酒菜,坐了黄包车去了安福里的苏稚康巡长家里吃酒,吃完酒,醉醺醺的回家了。

  整个时间链条非常清晰。
  以此观之,程千帆出现在霞飞路抓捕老廖的现场,只是路过,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不对,不对。
  汪康年在手术台边上踱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蓦然,他的视线停在了一张纸上,这是手下从黄包车夫那里打听到得来的消息。
  “程警官?记得记得,我想起来了。”

  “他那天心情很好,拉他去买了万振兴卤菜店的猪蹄。”
  “还买了一些下酒菜。”
  “最后去了安福里,他还多赏了我五毛钱哩。”
  “程警官?不记得了。”
  “噢噢,我想起来了。”
  “从安福里拉着程警官回延德里,他喝醉了。”
  “路上我还帮他买了瓶酒呢。”
  “车钱?不不不,车钱给了,给了,在酒钱里了,多给了哩。”
  是了,是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汪康年掏出一支烟,没有点燃,嗅了嗅,露出振奋之色。
  终于让他找到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的原因了:
  问题就出在这份证词之上!
  这份证词本身看似没有问题。
  但是,细细观之,有种古怪的感觉——证词描述过于清晰了!

  过了那么久了,黄包车夫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这有违常理。
  汪康年停住了脚步,他皱了皱眉头。
  只是,按照黄包车夫所言:
  心情好,为人大方,多给赏钱?

  没喝够,回家中途令车夫买酒?
  黄包车夫是苦哈哈,拉了个大方的巡捕,巡捕似乎心情不错,车夫没有挨骂,乘客还多给了钱,故而记得清楚。
  一切又都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
  汪康年有些烦躁,这种似乎抓住一点点感觉,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的感觉,实在是令他厌恶。
  他点燃了自来火,准备点燃手中一直夹着的香烟。
  火柴柴头的药粉似乎过多,一下子火苗很大,险些烧了眉毛。
  汪康年皱了皱眉头,迅速甩甩手,熄灭了火柴,扔掉。
  轻轻吸了一口烟卷。

  又吸了一口。
  汪康年这才呼出一大口烟气,萦绕在眼前。
  这烟雾令他的镜片有些模糊,就如同他对于程千帆其人的揣摩,迷雾一般,看不透。
  不过,有一个人也许能帮自己解惑,汪康年心中一动。

  就在此时,诊所的女护士敲门。
  “汪医生,你在里面吗?”
  汪康年不喜欢人们称他为东家,他喜欢人们称自己为医生,他喜欢医生这个职业:
  正如自己所从事的伟大事业,在党国的身体上清除毒瘤腐肉,这是最伟大的医生事业。

  “进来吧。”
  汪康年掐灭香烟。
  “汪医生,露丝女士来接她的狗了。”
  女护士说话间,看到了躺在了手术台上的狗子,狗子四脚朝天,似乎要清醒了,只是眼神莫名有些悲伤,最显眼的是要害处的针线针脚很漂亮。
  “汪医生,你……你阉了它?”女护士惊呼,红着脸问。
  “怎么了?”
  “露丝女士说这只狗脾气不好,送来让汪医生你训练的,你却……”汪康年是外科医生,不仅仅给人看病,也擅长治疗宠物,还有一手训狗的本领。

  “对,脾气不好是因为有种。”汪康年推了推镜片,淡淡的说,“现在种没了,就乖了。”
  “春天到了,春暖花开,动物也开始了躁动。”
  “这是动物的本能,机械的驯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所以,我选择了一劳永逸的办法。”
  “汪医生,你懂得真多。”露丝女士细声细语说,看了一眼被女佣抱着的狗子,许是因为话题太暧昧了,露出羞涩的表情。
  “汪医生,你和马博士约了今天会面,时间快到了。”女护士过来提醒。
  “抱歉,露丝女士,我有事出去一趟。”汪康年拿起礼帽,“我开了一些药,你带回去碾碎了拌在狗的食物中,给他吃下去。”
  “好的,谢谢汪医生。”

  “再会。”汪康年微微鞠躬,戴上礼帽,走出店门,伸手招了个黄包车,和自己的女顾客挥手作别。
  “安排人,盯着这位露丝女士。”汪康年轻声说。
  “是。”黄包车夫点点头,打了个手势,诊所附近的一个青年男子会意的点点头,跟上了露丝女士和女佣。
  “组长,这女的有问题?”
  “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汪康年微笑说。

  露丝女士说这条狗狂躁不安,可是汪康年注意到,这条狗送来的时候在露丝女士的身边非常乖。
  确切的说,是害怕。
  狗害怕她。
  这不是狗对主人的敬畏,是一种惊恐反应。
  正如同这条狗面对汪康年的时候,吓得哆嗦的这种反应。
  狗这种动物,对气息非常敏感。
  汪康年知道狗为什么害怕自己,他身上有血腥味,洗不掉的血腥味,融入到骨子里的血腥味。
  他对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露丝女士起了疑心。

  “惠子,你不该和这个人直接碰面的。”女佣脸色不善的说,“我们有理由怀疑,此人是国民政府的特工。”
  “难道你不觉得收服一个支那特工,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撑着遮阳伞的惠子抿嘴一笑,“还是你不相信我的魅力?”
  “惠子,你太固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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