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到底啥意思，你别吓我呀。”
　　他微微一笑。
　　“没啥，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大山叔可是得了前任打更人张大爷的真传，这起坛斗法的事咱们不可能输。”
　　看来他只是想要吓吓我，大山叔你也真是不厚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

　　我接着在他旁边坐下。
　　“叔呀，你咋不再画个纸眼睛把自己脸上的窟窿也给糊上呢，你这看着怪吓人的。
　　你这样子晚上打更的时候要是遇上个人，人家肯定以为撞见鬼了。”
　　我和大山叔也真是有缘分，都被那耗子精毁了一只眼睛，我是左眼没了，他是右眼没了。

　　大山叔说道：“难得搞这个麻烦，我给你小子画个纸眼睛，是想着你小子年轻，独眼龙不好找老婆。
　　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怕啥呀，谁要是晚上遇见我被我吓到了，那就算他倒霉。”
　　说着，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或许是因为我爹从小对我比较严苛的原因，我一直跟他不怎么亲，尤其是小时候经常被他打，我骨子里甚至很怕他，平时在家里我俩之间也没什么话。

　　可我和大山叔在一起的时候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们之间可以无话不谈，这种感觉，更像是我想象中父子该有的样子。
　　皎月升起，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火，周围一片安静，唯独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夜莺的叫声，子时到了。
　　大山叔取出那两只耗子精的尾巴，开始起坛作法。　
　　我向他说道：“叔，待会儿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盯紧四周，不要让任何东西打扰到我，关键时候，要是做法中断，我可能会直接被那两只畜生取了性命！”
　　“知道了，大山叔你就放心吧，待会儿就是只苍蝇我也绝不让他靠近你。”
　　说着，我拿了根长竹竿站在他法坛的前面，眼睛紧紧地盯着四周。
　　这个时间点，村里人基本都睡了，所以理论上不可能有人过来。
　　法坛上供了一只新杀的大公鸡，所以我最需要留意的是晚上出来觅食的野猫之类的东西。

　　大山叔的面前放了一个大铜盆，里面装的是之前收集的无根水。
　　他将两条耗子尾巴挽着都泡进了水里，然后又往盆里倒了半碗鸡公血进去。
　　之后便是手持桃木剑，点香，烧符，念咒。
　　作为门外汉的我，自然是看不懂他的操作，此后我也不多看了，转过身来，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四周，保证他法坛的安全。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大山叔站在那里紧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念咒，额头上渗出了不少冷汗。
　　就在这时，他突然哇地叫了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她右眼的窟窿里又有大股的血流了出来，而他面前泡着耗子尾巴的无根水也突然沸腾了起来。
　　看来这双方斗法已经进入到了最关键的阶段，看着大山叔脸上的血，我有些担心，向他靠了两步。
　　但他却突然对我说道：“别过来，我没事，马上要赢了，你盯紧周围就行。”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放心了，点了点头。
　　“好！”
　　今晚算是比较平静，别说是野猫了，周围就连只鸟也没有，我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村子的方向传来一阵声响，转身一看，只见一大片火光正在朝着我们这边靠过来，随之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是村里人，他们个个手持着火把，我一下子慌了，这大晚上的，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待他们走得近了我才看清，带头的是王文斌，他的身后跟着村长老婆和儿子，还有其他的村民也都跟着来了。
　　他们来到我的面前，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王文斌就先对身后喊道：“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有人在村子里搞鬼吧，这偷粮食的贼咱们算是抓到了！”
　　我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王文斌的脸上。
　　“放你妈的狗屁，谁是贼，谁偷粮食了！”
　　“就是他，陈傻子！
　　我之前就说了，村里无故丢粮，肯定是有妖人在搞鬼，不然粮仓里的粮食怎么会不翼而飞？

　　这陈大山表面上是个傻子，私底下却是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村长家，还有其他人家的粮食就是这么被他搞没了的。”
　　我一时间气得火冒三丈。
　　“狗日的，你再多说一句，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的嘴撕成两半！”
　　王文斌向后退了两步，像是有些怂了，但这时村长老婆又拿着火把走了上来。
　　“陈家小子，你少在这里吓唬人，粮食不是陈大山偷的，那他现在是在干啥？”
　　我一时间有些说不上话来。
　　的确，大山叔平时在村里人眼中的确就是个傻子，一个傻子大晚上的在这里起坛作法，却是是说不清。
　　“他这是在……”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我看呀，陈大山这傻子就是装出来的，他从小就在研究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鼓捣着害人呢！”
　　又有人接话道：“咱们村这算是养了只白眼狼了，想当初这陈傻子死了爹妈，大家伙怕他吃不上饭，给了他个打更的伙计，让他吃村里的救助。
　　现在倒好了，救助款让他吃了十几年，就养了这么个祸害出来。”　

　　三人成虎，有人开了头，后面的村民也都开始起哄。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山叔满头大汗，右眼的血也流得更快了。
　　我知道，斗法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他们给打断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大山叔不是害人精，他没偷你们的粮食，他这是在和妖精斗法，是在帮大家。”
　　“哟，陈家小子，你在糊弄鬼呢，哪里有妖精？谁是妖精呀？”
　　本来家丑不外扬，但我这时候实在是没办法了。

　　“实话告诉大家吧，我前段时间娶的媳妇就不是人，我那老丈人一家全都是妖精。”
　　“陈家小子，你这是脑子坏了吧，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媳妇和老丈人的，我看呀，你是被这陈傻子下了咒了。”
　　“大家伙一起上，把这个害人精陈傻子抓起来！”
　　这时王润兴和王二狗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宇哥，你这是在干啥呀，你下午让我去买那些东西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了，既然解释没用，那我也就不解释了。
　　我转过身去，拿起大山叔平时砍柴用的弯刀。
　　最后的一点时间，我必须守住大山叔，只要把耗子精除掉了，这之后的事情他们要怎么闹都可以。
　　“我看谁敢过来！”
　　王文斌耸了耸鼻子。

　　“陈宇，你这拿根烧火棍吓唬谁呢？”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不信可以过来试试，看看老子敢不敢把你的狗脑袋砍下来！”
　　我这可不是在吓唬他，人都有被逼急了的时候。
　　有句话叫众人皆醉我独醒，这话大多数时候都被人用来自诩清高，但不得不说，这世界上的确是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时候。

　　而且这种时候往往是让人很绝望的，我没有诸葛亮那本事舌战群儒，我这时候真是被他们吵得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