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芬不说话了。

　　朱茯苓的做法，没人能说一句不好，她也说不出口了。
　　可是，朱茯苓逼她儿子娶她的事，她还耿耿于怀。
　　明明他儿子那么优秀，是可以娶厂长女儿，有更光明的未来，全被这肥婆给耽误了。
　　这个仇，她能记一辈子。
　　吴春芬冷着脸进屋，不想再多看朱茯苓一眼。
　　程忠良也觉得尴尬，于是找话题说：“茯苓，你现在这么会挣钱啊？”
　　“只是碰巧运气好，现在没这机会了。”朱茯苓摇摇头。
　　盒饭卖不了，做衣服的活儿也不是说有就有。
　　本来是计划要做点小生意，但是现在小金库被掏空，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得从头再来，她一时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程忠良叹了一口气，“咱们家的大菜头也没有销路，种了好几亩，怕是要烂在地里了。”
　　“大菜头？”朱茯苓想起进村路上的那一片绿油油，突然想起什么，“为什么不做成榨菜拿去卖？”

　　“榨菜是什么？”程忠良和程娟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糊涂。
　　朱茯苓很惊讶，“你们不知道？”
　　榨菜起源于涪陵，在光绪年间就有了，但碍于地域缘故，很多地方没听过，还管它叫大菜头。
　　一直发展到80年代后期，随着大名鼎鼎的“涪陵榨菜”享誉全国，榨菜这名字才慢慢被人们所熟知，很多人也才第一次知道，大菜头腌制后可以如此美味。
　　而现在，芒城人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
　　程娟来了兴致，“嫂子，你会做？要怎么做？”
　　“我知道配方，但是并没有做过，可以试一试，总好过那么多菜头烂在地里，白白浪费了。”
　　榨菜有多受欢迎，从后世来的朱茯苓是见识过的。
　　要是能做好，市场前景绝对广阔。
　　“我明天就去给你摘两篮子，你随便试！”程娟满眼激动。
　　兴许是朱茯苓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又见识过朱茯苓会挣钱的能力，她现在对朱茯苓有种迷一样的信任。
　　好像只要朱茯苓出马，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程忠良看在眼里，也不禁重新审视朱茯苓。
　　发现朱茯苓真的瘦了不少，整个人的精神气儿焕然一新，变得落落大方的，哪里还有之前邋里邋遢，刁蛮懒惰的影子？
　　变是变了，可是榨菜又是什么东西？
　　能靠谱吗？

　　第二天。
　　吃早饭的时候，见程娟追着朱茯苓问榨菜的事，吴春芬冷笑，“她要是真有办法把大菜头都卖出去，母猪都能上树了！娟儿，你别整这些没用的，跟妈去地里把才菜头收了，趁时候还在，挑去县城摆摊，能卖一点是一点。”
　　至于朱茯苓，爱干嘛就干嘛，只要别到她面前来烦她。
　　朱茯苓知道自己招人嫌，也没死皮赖脸凑上去，便一个人对着大菜头琢磨。
　　在后世，榨菜被称为世界三大名腌菜之一，口感鲜、香、嫩、脆，是开胃菜的首选，只要是吃过的人，几乎没有人能抵抗它的美味。
　　而它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只是调料的比例极为玄妙，一旦比例不对，风味就逊色不少，这是需要克服的最大难关。
　　另外，制作的最后阶段需要装坛封存，隔绝氧气等待发酵，这就需要密封坛，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是现在不管是她还是程家，都穷得响叮当，哪里掏得出这笔钱？
　　困难重重，任重道远啊。
　　院门外有村民经过。
　　看到朱茯苓，立刻窃窃私语。
　　“那不是程越媳妇吗？好像瘦了好多。”
　　“瘦了也还是一身膘，嫁给程越便宜她了，要知道程越可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结果被一头猪给拱了。”
　　“还是那位厂长女儿好啊，年轻漂亮，家里还有钱，跟程越站一块儿太般配了。”
　　“所以吴春芬才恨她呀，要不是她，程家早就飞黄腾达了，造孽呦……”

　　朱茯苓没想到还有这茬。
　　敢情程越跟宋娇娥还有过一段？
　　用卑鄙的手段嫁给程越，棒打鸳鸯就罢了，还跑去勾引陈科长，给程越戴绿帽，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真是奇葩啊。

　　也不知道程越跟宋娇娥怎么样了。
　　宋娇娥摆明了对程越余情未了，这回两人又一块儿去出差，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程越这边，还真发生了点什么。
　　宋娇娥借着程越伤还没好的理由，三天两头往他身边凑，特别殷勤地想给他涂药。

　　涂药嘛，免不了要有肢体接触，这一接触，就容易滋生点火花。
　　比如暧昧，比如情愫。
　　“我已经涂过药了，不麻烦宋小姐。”程越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
　　宋娇娥咬唇，“程主任涂药是三小时前，过去这么久，可以重新涂药了，我帮你。”
　　“不用，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先涂药再处理也是一样的，毕竟你为了我才受伤，我心里过意不去。”
　　“宋小姐这么清闲？工作都做完了？”程越终于抬起头，表情一片严肃，“很抱歉，我的工作还没做完，请宋小姐安静，不然我没法工作。”

　　宋娇娥从小娇生惯养，被人捧着，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程越，你混蛋！”她气红了眼，丢下药瓶就跑了出去。
　　差点撞到进来送文件的老李。
　　老李见程越没什么反应，不禁好奇，“程主任，宋小姐可是厂长的女儿，你这么气她，万一厂长怪罪下来……”
　　程越皱眉，“我公事公办，难道还错了？”
　　老李没话说了，只是看程越的表情有些疑惑。
　　宋娇娥对程越那点心思，全厂子的人都看出来了，难道程越一点都没察觉？
　　而且出来这么些日子，也没见他给家里捎个信什么的，他一点也不想他媳妇？
　　不管程越想不想，柳塘村的朱茯苓是不想的。
　　她在想的是要怎么做榨菜。
　　傍晚，出去卖大菜头的程娟回来了。
　　一担子菜头，卖出去不到三分之一。
　　她有些丧气，然后又往朱茯苓身边凑，“嫂子，你说的榨菜怎么样了？”
　　她把希望全压在朱茯苓身上，只要榨菜做出来，那么多大菜头就有着落了。
　　吴春芬觉得她鬼迷心窍了，“你连她说的是什么都没见过，真信她能做出来？”
　　程娟悻悻，也觉得自己怕是魔怔了，可又不死心，“嫂子，要不你先做出来，我看看好不好吃。”
　　朱茯苓正有此意，她列了个单子，递给程娟，“你帮我找点花椒粉、辣椒粉和盐，这是调料，做榨菜用的。”
　　吴春芬冷笑，“装模作样！”
　　程忠良有点听不下去了，“你少说点，茯苓也是在给咱们想法子，要是真能做成，咱们的菜头就能卖出去了，不然只能烂在地里，咱们几个月的辛苦就白干了。”
　　“娟儿年纪小不懂事，你怎么也犯糊涂？”吴春芬有点生气，觉得女儿和老公胳膊肘都往外拐，心里越发不得劲，“跟着她做白日梦，能有什么出息？那个什么榨菜，肯定做不成，你们甭想了！”
　　不管怎么样，反正她不信，只一个劲地催促朱茯苓洗衣做饭，“这里可不是你们朱家，没人会惯着你，你要是不干活就别吃饭了。”